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法靠近安然
下午，安然去了工作室。
她今天要定下《边界》系列的第一版草稿，那是她为下一季度打算推出的全新主题。
设计灵感来源，是她自己这段时间反复梦到的一个场景—
一个女人站在断裂的桥中央，桥的那一头是火，另一头是雪。
她站在中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想走过去，可她不确定哪一边才是出口。
她跟团队说：“这个系列，不要任何成套结构，也不要统一配色，我要‘失衡感’！”
“我要让人看见‘矛盾’！”
“就像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却再也不想和他相见！”
所有人安静点头，没有人质疑。
他们早就知道，安总的设计永远不是为了迎合市场。
她设计的是她的心情。
晚上九点，安然走出工作室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车。
是Mark。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怎么没回去？”她问。
“想等你一眼！”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等？”
“你没说我不能坐在车里！”
安然无奈地笑了笑。
Mark伸手递给她一杯热牛奶：“你今天吃得太少了，我看了你行程！”
“你什么时候开始查我行程了？”她挑眉。
“我没有查，是何曼曼发的群消息！”Mark摊了摊手，笑得一点也不心虚。
安然接过牛奶，没再说什么。
车厢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Mark低声说：“我看了你那枚胸针！”
“《裂心》？”
“嗯！”
他侧过头：“那不是你现在的心！”
安然靠在椅背，盯着窗外的夜景。
“我也希望不是！”
“你允许我靠近你的生活，却始终不肯靠近你的心！”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不想我成为替代！”
安然没有否认。
“我不想你有一天看着我，觉得其实你最该爱的人不是我！”
Mark没说话了。
他懂了。
懂她的害怕，懂她的克制，也懂她不是没感觉，而是太有感觉了。
她怕。
怕再一次满怀期待，却换来失望。
怕自己好不容易拼起的这点勇气，又被谁随手踩碎。
十点，安然回到家。
她坐在沙发上喝着牛奶，看着苗苗熟睡的模样。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是傅衍慈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她没点开。
只看了一眼，扔到了一边。
她不敢听。
不是怕他说什么，是怕自己听了，会哭。
她已经哭过太多次了。
不能再为同一个人，流第二百零一滴眼泪。
—她要留着眼泪，用来为自己的人生祝福。
为她和苗苗。
为那个不再回头的安然。
凌晨两点，安然还坐在客厅的落地灯下，桌上的那杯牛奶已经凉透，她却没有动。
手机依旧亮着，那条傅衍慈发来的语音像一根刺，静静地躺在通知栏里，不吵不闹。
她没有点开，只是盯着看，眼睛干涩到一眨眼就疼。
她不知道他在语音里说了什么。
也许是“我想你”，也许是“对不起”，也许只是像往常一样沉默许久，再低低喊她一声名字。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他叫过她的名字了。
当初在傅家，他从来不爱喊她，只叫她“喂”，或者“你”，甚至有时候冷冷一句“别靠近我”。
她曾天真地以为，爱一个人不需要甜言蜜语。
可她后来才明白，不说出口的喜欢，往往只是心虚的控制。
她打开微信，点进那条语音，又默默地关掉了，没听。
不听，就不会心软。
她站起来，走进卧室，轻轻躺下，苗苗睡得正香，脸颊红红的，小嘴微张，手臂搭在她枕头上。
她把他搂进怀里，闭上眼，没再看手机。
隔天一早，何曼曼一进工作室就盯着她看了十秒。
“你昨晚脸色又不好了，怎么回事？”
“失眠！”
“傅衍慈又发语音了？”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你听了吗？”
“没听！”
“你总是这样不听不看，结果情绪还被搅乱得一塌糊涂！”何曼曼坐到她对面，把手里的文件一拍：“你要真彻底不在意，干脆拉黑了他！”
“拉不下手！”
“那你还不如听一听，听完删掉！”
安然低头翻着桌上的设计图：“我怕我听了会哭！”
“你现在已经不是会为了他哭的人了！”
“你错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每天都在哭，只是不在他面前罢了！”
何曼曼看着她，心口一紧。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连恨都这么费劲？”
“不是他给的！”安然抬起头：“是我给的！”
“我给了他全部的信任，给了他所有的温柔，给了他我最好的那几年！”
“所以不是他让我心疼，是我心疼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眼眶已经泛红。
“你知道吗曼曼，我最难过的不是他后来不爱我，是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留住他！”
“他跟我说冷静，我就不吵不闹地等！”
“他说忙，我就不打电话不发消息！”
“他生气，我就反省，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可我不知道，我当时爱上的，可能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何曼曼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她。
“你现在已经很好了，真的。
你现在是AR品牌的主理人，是一线设计师，是苗苗的妈妈，是这世界上最清醒最有力的女人！”
“你别再让那些旧伤缠着你了，好不好？”
“我知道！”安然低声：“可有时候梦见了，还是会醒不过来！”
“你梦见他了？”
“嗯！”
“梦见什么？”
“梦见他牵着我，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他说，他要带我去看我们的孩子！”
“可我一转头，他就不见了！”
“只剩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抱着一个空的襁褓！”
何曼曼眼圈一下就红了。
“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我不敢！”
“你怕什么？”
“我怕我见到他，会崩溃！”
“我怕他哭，我会心软！”
“我怕他说他想我，我会原谅！”
“可我不能原谅他！”
“不是我狠心，是因为我太爱他了！”
“你不知道，我曾经是怎么一步步被他摧毁的！”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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