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遗忘需要练习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接过资料：“还有别的吗？”
“有！”助理犹豫了一下：“那个……傅先生那边，又送了一批原石过来！”
她动作顿了顿，声音平静下来：“让人退回去，不用收！”
“对方说是匿名捐赠的，没有留下署名！”
“那就直接处理掉，别送进来！”
助理点点头，小心地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安然推开办公室的门，放下手里的包，走到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
城市的天色灰沉沉的，像是下不下雨，亮不亮光的状态，整个人都跟着沉了下来。
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邮件。
邮箱里有几十封未读，有合作邀请，有品牌确认，有媒体请求采访，还有一些匿名发来的读者邮件，说自己很喜欢她的作品，说看了她的访谈受了鼓舞，说她是很多人心里的“独立女性典范”。
她看着那些话，心里却没有太多感觉。
不是不感动，而是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后话。
那些人看见的是她现在的光鲜，却看不见她当年一个人缩在出租屋角落里画图时的那种绝望，看不见她挺着孕肚不敢进医院时的恐惧，看不见她每天晚上躲在厕所里偷偷吐血却还要笑着说自己很好。
她从来没有打算当什么典范。
她只是想活下去。
只是想带着苗苗，过一段不需要解释的生活。
她打开维也纳那边发来的布展要求，一页一页细细地读，每一个展区的长度、宽度、照明、流线她都画了备注。
她不允许出错。
她把这些图稿打印出来，铺在桌上，一笔一笔地勾勒展示动线。
直到中午，门被敲响。
何曼曼端着两杯咖啡进来了，脸上写着“我有事”。
安然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何曼曼把咖啡放下，拉开椅子坐下：“你昨天晚上去看他了？”
“谁？”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安然没说话。
“你去了，对不对？”
“是！”
“你是不是……又心软了？”
“我不是心软！”
“那你还去？”
“因为我不想以后后悔！”她语气很淡：“如果他哪天真出了事，我连见最后一面都没去，我不一定能放得下！”
“那你现在放下了吗？”
安然看着桌上的图纸，手指轻轻扣着笔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何曼曼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是真的病了！”
“我知道！”
“可是你也不能被拖回去！”
“我不会回去！”安然声音低下去：“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稳了，我不能毁了自己，也不能毁了苗苗！”
“那你还放不下他？”
她闭了闭眼：“我不是不放下，是我还记得！”
“我努力往前走，可他就像一块老旧伤疤，时不时地疼一疼！”
“我可以不去看，但我做不到不疼！”
何曼曼没说话，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吗？”安然忽然轻声笑了笑：“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见他，我会不会会比较幸福？”
“不会！”何曼曼说：“你是那种，即使没遇见他，也会遇见其他类似他的人的人。
你太软了，太信了，太爱了！”
“那我现在算硬了吗？”
“你不是硬了，是你终于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安然点点头，把咖啡拿起来，轻轻喝了一口。
“我现在已经不怕失去了！”
“我怕的是……我会再一次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我怕我会变回那个只会委屈求全、一次次自己骗自己的傻子！”
“我真的受够了！”
她声音低沉，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你不会了！”何曼曼看着她：“你现在不一样了！”
“我以前总觉得你太理智了，可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理智，是疼出来的清醒！”
“你现在连哭都不哭了！”
安然没吭声。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心疼你吗？”
“什么时候？”
“有一天我半夜来找你，那时候你刚生完苗苗没多久，我一开门就看到你坐在客厅里，抱着孩子，脸上全是泪，可你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问你怎么了，你说‘没事’，然后抱着孩子去喂奶！”
“你喂到一半睡着了，奶水都溢出来了，弄得孩子一身！”
“我那时候就想，你怎么能活得这么辛苦？”
安然听着，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杯子里的咖啡发呆。
“你是疯了吗？”
“是啊！”她低声说：“我那时候真的疯了！”
“可我不能死！”
“我死了，苗苗怎么办？”
“我死了，就等于真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傅衍慈！”
“我不甘心！”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嗓子像是哑了一样。
“所以我咬着牙，一步一步熬过来了！”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我还是会疼！”
“还是会在某个深夜突然想起他！”
“我不是不想忘，是我真的……忘不掉！”
“那就记着吧！”何曼曼轻声说：“反正他也活得不比你好！”
“你知道他现在每天晚上几点睡吗？”
“我从他家保姆那边听说的，他每天凌晨两点才睡，白天躲在书房看你的视频，看你展览的照片！”
“他甚至把你那个‘裂心’胸针的模型打印出来放在办公桌上！”
“他说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件值得收藏的东西！”
安然听着，没动。
她不是不知道。
她能感觉到。
他最近的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动作都不像偶然。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还在等她。
可她就是走不回去了。
晚上七点，安然接了苗苗回家。
孩子在后座上安静地坐着，抱着一本书看得很认真，偶尔抬头问她：“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要搬家？”
“为什么要搬家？”
“我同学说他们搬到一个离学校更近的地方，这样每天就不用太早起床！”
她笑了笑：“那你想搬吗？”
“我想搬到一个有大阳台的地方，这样你画图的时候我可以在阳台上画我的画！”
“好，等展览回来之后，我们去看房子！”
“真的吗？”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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