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但我不走
那句话她都快忘了。
“你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这人，挺烦的！”
“但我不走！”
“那你不会难过吗？”
“你说呢？”他抬头看她，声音压得极低：“我当然难过！”
“可你难过得一点都不表现！”
“因为你已经够累了，我不想你连我也要安慰！”
安然一顿，眼里忽然涌上湿意。
“那你会等多久？”
“我没想过！”
“那如果我永远也不答应你呢？”
“那我就一直做你朋友！”
“你不怕耽误你自己？”
“我不怕！”
“你图什么？”
“我图你不再在夜里一个人坐在灯下掉眼泪！”
她低头笑了一下，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来。
“那你赢了！”
“我不是想赢！”他说：“我只是想你别输！”
屋里很静，只有她轻轻的抽气声和汤在碗里轻轻晃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碗，声音哑哑地说：“你今天别走了！”
Mark看着她，眼神一震。
“我不是让你留下来谈感情！”她低声说：“我只是……今天太累了，我想睡一觉，不用担心凌晨几点会不会突然惊醒！”
“你能坐在客厅陪我一晚吗？”
他点头：“可以！”
“我不会靠着你，也不会握你的手！”
“我知道！”
“你别想多！”
“我不想！”
“你别说话！”
“好！”
她转身走回卧室，关上门之前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座不会动的山。
她关上门，靠在门后，蹲下来捂住眼睛。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可今晚，她知道，她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真正的睡，没有噩梦，没有崩溃。
因为外面有人，坐在那里，不问她为什么痛，不逼她解释，只是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守着她的夜。
这就够了。
凌晨三点，安然从梦里惊醒。
梦很短，甚至没有完整的画面，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地说：“你还在等什么呢？”
她睁开眼，黑暗里一片寂静，窗帘拉着，室内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模糊地照在地板上。
她侧身看了一眼手机，电量不足，时间卡在03:14，通知栏里躺着一条未读短信。
她没点开，转头看向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外面的客厅很安静，没有动静。
她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走出去。
沙发上，Mark靠着一侧坐着，肩头披着自己的外套，眼睛闭着，呼吸很轻。
茶几上是一盏没喝完的水，已经凉了，旁边是一摞他带来的文件资料。
她站在客厅看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再顺手从柜子里拿了个毯子出来，轻轻走到他面前。
她蹲下，把水放在茶几上，替他把那件外套拿下来，小心地盖上毯子。
动作轻得连气都不敢喘。
她站起身准备回房，刚转身，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醒了？”
她一怔，回头，Mark睁开眼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困意，倒是带着一丝笑意。
“吵到你了？”
“没有，我刚醒！”
“怎么了？”
“做梦！”
“梦到什么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梦见我在跑，一直跑，身后有声音在追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我不能停！”
“后来呢？”
“跑到最后，前面是条断桥！”
“你跳了吗？”
“没有，我醒了！”
Mark坐起来，声音轻轻的：“你一直都在逃，逃得太久了！”
她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脚有点冷，语气很轻：“我怕停下来会死！”
“你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还在跑！”
“你说得真轻巧！”
“我也有过梦！”他看着她：“我梦见你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张B超单，眼睛一直红着，一句话也不说！”
“你那时候真的让我害怕！”
她怔住。
“你梦见的，是M国刚发现我怀孕的时候？”
“是！”
“那时你不是在国外实习吗？”
“我知道你会一个人去医院，所以我拜托了你邻居的太太帮你记一下时间！”
“我看过你从医院回来的视频，脸色很白，走路都有点晃！”
她鼻子一酸。
“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你不会听的！”
她没再说话。
Mark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水杯递给她：“喝点水！”
她接过，手有些凉。
他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像是想把热度传给她。
她没躲。
“你不问我那个短信是谁发的吗？”她忽然开口。
“我猜你不会想让我问！”
“你猜你都知道是他？”
“是！”
“你知道他发了什么吗？”
“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那条短信。
【安然，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原谅我了，你会告诉我吗？哪怕只是一个字！】
她把手机递给他。
Mark看完，没有说话。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
“我觉得他很晚！”
“那你恨他吗？”
“我以前恨！”他语气平稳：“后来我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因为他，让我也变成你无法靠近的人！”
她没笑，眼底却多了一点说不出的情绪。
“你其实挺辛苦的！”
“我比你轻松多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任何回应，还一直留着！”
“你也没赶我走！”
“那是不是很自欺欺人？”
“可能是！”他点头：“但我愿意！”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喉咙干得发涩。
“我今天看了我四年前的设计稿！”
“感觉怎么样？”
“像在看一个死过的人！”
“你不一样了！”
“我哪儿不一样了？”
“你眼睛里没以前那么多期待了！”
她沉默。
“但也没以前那么多失望了！”他顿了顿：“你现在比以前更像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你就是安然，一个能把生活里所有的痛，揉碎了、画出来、卖出去，然后拿赚来的钱供孩子读书，还能保持理智不疯的女人！”
她眼角泛红：“你说得好轻松！”
“我知道你辛苦！”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在你身边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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