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一丝微光艰难地刺破厚重云层。
长公主的马车,在晨曦的微弱光线下,缓缓驶出了京城厚重的城门。
马车四周垂着细密的纱帘,将车内与外界隔绝,却又透着几分朦胧。
长公主微微掀起一角帘子,冰凉的晨风拂过她的指尖。
她回头望向那巍峨的城门,眼神复杂,似有万语千言,却终究无声。
帘子久久不曾放下,仿佛想将这京城的轮廓深深刻入眼底。
马车继续向前,透过晃动的纱帘,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
太子站在那里,他身旁是护卫太子的宫廷禁军,身前停着他自己的马车,还有几名随行太监垂手侍立。
长公主的车驾缓缓停住。
太子迈步上前,长公主这才拉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略显憔悴却依旧雍容的脸。
太子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路上注意小心,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长公主的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望向远方,语气平静得没有波澜。
“你要是离开京城,老二必定发难。”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虑。
“不送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
“回吧。”
她随即放下帘子,隔绝了太子的视线,也隔绝了那座她生活了数年的城池。
太子转身,向城门走去,步伐有些沉重。
太子的车驾也开始缓缓转弯,准备返回宫城。
就在此时,太子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人影从城门方向走来。
范隐,范贤。
他们正巧与太子的队伍迎面遇上。
两方人马在城门外的官道上凑到了一起。
范隐与范贤停下脚步,向太子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冷淡。
“人都走了,没必要苦苦相逼吧?”
范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换上温和的笑容。
“这太子殿下您可是误会了,要是臣要苦苦相逼,昨天我们兄弟两个就不会去求情了。”
范贤也适时接口,语气诚恳。
“是啊,太子殿下,臣等来此,是为了替宛儿送别长公主殿下的。”
太子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远处依旧停在那里的长公主的马车。
然后他转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姑姑所为,我并不知晓。”
范隐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多了几分玩味。
“那是自然。这臣相信殿下。”
范贤接话:
“臣也是如此。”
太子殿下,对着两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便转身,向着自己的车驾而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范隐与范贤目送太子离开,随后对视一眼,继续走向长公主的车驾。
长公主那个忠心耿耿的女官早已等在车旁,见二人走近,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试图拦住他们。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眼神冰冷。
车架里,长公主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让他们过来吧。”
那个女官这才愤愤地放下手,退到一旁,却依旧用戒备的目光盯着范隐与范贤。
范隐和范贤走到车架旁,长公主再次掀起帘子。
两人再次恭恭敬敬地向着长公主行了个礼,姿态无可挑剔。
范贤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带着晚辈应有的尊敬。
“臣代宛儿,恭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的目光在范贤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审视,随即转向范隐,语气淡漠。
“你也是为了宛儿来送我的?”
范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些许莫测。
“臣不是,臣只是自己想送别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依旧冰冷。
“哎,我在京中待了数年,可是今日来送我的,除了太子,就只有你们两个。”
这话语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自嘲。
范隐接口道,语气轻松。
“毕竟要避嫌嘛,其他人当然不敢来,也实属正常。”
这话说得坦荡,却又像是在暗指什么。
长公主则是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凉意。
“哎,宛儿说的果然没错,这人心确实凉薄了些。”
“不过,说起来,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等结束禁足后,就去拜访你,结果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就得离开京城了。”
她的目光落在范隐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范隐神色不变,语气平静。
“是啊,世事无常,也不知我们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了。”
长公主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
“你好像不想我走啊?”
范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
“那是自然,臣和长公主殿下一见,如伯牙遇钟子期,实为知音啊。”
范隐见长公主似乎有些不解,便又解释了一句。
“哦,伯牙和钟子期是很久以前两个很好的知己,他们的友情曾传颂千古。”
范贤此时也凑上前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
“臣也是不想长公主殿下走啊。”
长公主顿时来了兴趣,目光转向范贤,带着一丝好奇。
“哦,你为何也不希望我走啊?”
范贤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对未婚妻的体贴。
“当然是为了宛儿啊,我和宛儿婚期在即,长公主殿下身为宛儿的母亲,若成亲当日没有您,可是很遗憾啊。”
长公主听了,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依旧冰冷。
“哦,原来是为了宛儿啊。”
范贤此时却话锋一转,补充道。
“也不只是为了宛儿,臣与殿下是,女婿和岳母的关系,但是从臣进京城以来,也没见过几次,之前那几次还都是匆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呢。臣感觉十分遗憾。”
长公主也是笑着说道,目光在范贤身上打量,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是啊,我也感觉很是遗憾,之前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哥身上,没想到你也这么有趣。”
范贤闻言,毫不谦虚地扬了扬眉。
“臣也觉得臣有趣。”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哦,对了,臣还想对殿下您说一个事。”
长公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那笑容却像是一层面具,纹丝不动。
“哦?什么事啊?”
范贤看着长公主,语气认真,眼神诚恳。
“其实臣呢,并不稀罕什么内帑的,臣只是想和宛儿在一起而已,若殿下您之前找我商量过,臣可是会为了宛儿放弃内帑财权的。”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细微的凝滞,但她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锐利。
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当真?”
范贤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坚定。
“当真。”
长公主又追问了一句,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舍得?”
范贤的回答滴水不漏,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内帑本就不是我的,哪有舍不舍得?”
范隐也在一旁适时地附和道,语气中带着对弟弟的肯定。
“臣可以为范贤作证,若殿下您之前找他商量,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宛儿放弃内帑财权。”
长公主的目光在兄弟二人脸上扫过,语气幽幽。
“可陛下曾言,谁娶宛儿,谁就继承内帑的。”
范贤闻言,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仿佛真的为此事困扰。
“臣年纪轻轻,毫无经验,若接手内帑,也只会当个甩手掌柜啊,到时候肯定也是要找别人来帮我管内帑的。若要臣选的话,臣当然会想让您,臣的岳母,还是前内帑掌权人,来帮臣啊,您既是自家人,又有经验,实在是不二人选。”
他说完,还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不过,可惜啊。”
长公主听完他这番话,眼神闪烁,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追问道。
“可惜什么啊?”
范贤脸上的惋惜之情更甚,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可惜的是,臣经过殿下您近些日子的磨练,包括淡州那次、牛兰街那次、宴会那次,臣已经有经验了啊,已经不用劳烦长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听完,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仿佛春风拂面。
可她垂在袖中的手指,却早已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在心里使劲催眠自己:他们这是在炫耀,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放弃内帑,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不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疏离。
“那还是真可惜啊。”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信阳的影子。
“不过,我马上离开京城,去信阳了,想帮,也帮不上了。”
范隐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殿下,您若在信阳,不能遥控京城的话,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长公主听到“遥控”二字,眉梢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哦?遥控?意思是相隔遥远的距离,控制另一处的意思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她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接着,长公主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不过,我倒是给你们留了不少礼物哦。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遇到。”
范隐闻言,眉毛微扬,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礼物吗?殿下能不能给个提示啊?”
长公主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抵着下唇,装作思考的样子。
“嗯~”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今天就有一个礼物哦,但是你能为了我,主动请缨,不顾危险,要出使北奇,用肖恩换回言冰芸,今天这份礼物可能对你们没有什么用了。”
她顿了顿,看着范隐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
“不过,别担心,还有礼物等着你们哦。”
范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那可真是可惜。”
长公主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在心里。
她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行了,我要走了,你们也留步吧。”
范隐与范贤再次躬身行礼,这一次,他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腔调,恭敬中透着戏谑。
“那臣等,就恭请长公主殿下上路。”
长公主放下纱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两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身影。
她对着车夫,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走吧。”
马夫扬起马鞭,清脆的鞭声在晨风中响起。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官道上的尘土,向着远方驶去,渐渐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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