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魏劭的眼，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那个日日对她说“我爱你”的人，原来是杀害林劲川的真凶。
她缓缓松开手，唇色苍白得像纸，一字一字低声问他：“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魏劭垂着眼睛，嘴角扯出个笑：“怕啊。但你留下就好。”
屋外的风吹进来，烛火晃了晃，仿佛整座寝宫都开始摇晃。
而她再也坐不住了。周采音攥紧床边，手指在抖，心却死得透透的。
她早该知道的……所有的不幸都不是巧合。
她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俘虏，是他用别人的命换来的所有物。
她闭上眼，眼角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
晨光从薄纱窗外缓缓透进来，打在蒹葭宫的雕花地砖上，斜斜地延伸至榻前。金色的光铺洒在屋内每一个角落，将冷清的寝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魏劭从宿醉中醒来，头还有些昏沉，翻身的时候一时恍惚，鼻端却嗅到一丝熟悉的檀香。他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端坐于梳妆镜前的那道清丽身影。
周采音身穿一袭浅色常服，乌发披散着落在背后，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她正细细描着眉眼，阳光落在她肩上，在她周身投出淡淡一圈光晕，好像——
好像天上的仙女不小心跌落凡间，就坐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魏劭一时间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采音——安静、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远离尘嚣的清净。
她并没有看他，但他看她的目光，几乎是近乎虔诚的。
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却又怕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宁静，只能靠在床头，远远看着她。
就在这时，周采音忽然在镜中望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醒了？”她开口，语气温和得不像话。
魏劭怔了一下，一时间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发干：“你……是在跟我说话？”
他太不习惯她对自己有这般语气——不带冷意，不藏刀锋，只是寻常人的一句早安问候。
周采音将手中眉笔搁在漆盒上，缓缓转头，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是跟你说话，那又是跟谁说话？”
魏劭怔怔地看着她，心脏忽然鼓噪起来，像是从冰冷的铁壳里钻出来，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笑了，竟有些傻气：“你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好？”
“哪里好？”周采音挑眉，声音低缓。
“你跟我说话了。”魏劭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轻轻笑着说，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
“那我以后会对你更好。”她淡淡地开口，语调仿佛是温柔的春水，却让人听不出她心底的波澜。
魏劭一愣，脸上笑意更浓，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蹲在她面前。他仰头望着她，像一只围着主人打转的狗，眼里全是欢喜与疑惑。
“采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神情不安，眼角有些发红，“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周采音伸手，替他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指腹轻轻掠过他额前的碎发，笑得温柔：“你忘了昨天晚上你说的话了吗？”
魏劭一怔，脑海里空白了一瞬。
“昨天晚上？”他试探着反问，眼底不自觉浮现几分警觉。他昨晚醉得厉害，断片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我说什么了？”他试着挤出一个笑，声音却透着不安。
周采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一点晦暗。
“你说，”她轻声缓缓道，“以后不会再逼我了。会把知熠视如己出。”
魏劭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笑了：“我不是一直都这么说的吗？你还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老话啊？”
“当然相信了。”周采音笑着点头。
她笑得那样好看，嘴角微弯，唇红齿白，明明一派柔和，却让魏劭突然心里一紧。
他抬起头，望着她的脸，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笑得太完美了——没有一丝真实的起伏，像是精心勾勒出的画，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情绪。
“采音……”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周采音没再回应她，只是低下头，拿起铜匣中的一枚簪子，缓缓将自己长发挽起。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幽深。
镜中的她背后站着魏劭，笑得乖巧无害，像是刚被她哄顺的狗。
再多笑笑吧，很快你就再也看不到这样好的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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