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寒低头笑了一下，笑声落在夜风里，软软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侧头问：“你今天真的忙到那么晚吗？”
霍衍“嗯”了一声：“实验室最近调试新设备，指标一直不稳定，必须盯着。”
“你要是说晚一点，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等饭局快结束才来的。”
他停下脚步，站在江堤边的石栏旁，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希望我早点来，还是晚点来？”
姜远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一时没接上话，只垂下眼看脚尖。
他嗓音低低地响起：“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出现，怕我和你爷爷起冲突。”
她抬起眼，看着他：“我不怕，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霍衍站在她面前，眼神比夜色还深。
“远寒。”他忽然叫她名字。
她“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逃避我？”
她一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衍语气平静：“你总是往后退一步，把我挡在边上，我靠近，你就后退。我开口，你就笑着绕过去。”
“我没……”她想解释，可声音细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霍衍靠近一步，语气低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姜远寒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江边的石栏挡住了。
夜风有点冷，拂过她的发梢，他站得近，身上的温度轻轻覆过来。
她低声说：“我只是怕……你对我不是认真。”
“我从来没对谁这么认真过。”
他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轻。
“我可以陪你慢慢走，也可以等你慢慢想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要躲我。”
他眼神里有一种很深的耐心，也有克制。
姜远寒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风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她本能地抬手拨开。
霍衍却伸出手，替她轻轻捋了一下，动作自然又温柔，指腹滑过她的耳后，一下下像是落在她心尖上。
她怔在原地，脸颊热了起来。
“你小时候叫我衍哥哥，”他轻声笑，“现在不叫了？”
姜远寒抿了抿唇，没回答。
她垂眸避开他的眼，却听见他低声叹了一句：“你还是怕我。”
她猛地抬头，眼神认真地看他：“不是怕你。”
“那是什么？”
她动了动嘴，觉得说出那句话很难为情。
霍衍没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一瞬间，江水悄无声息地流淌，风声像是停了一拍。
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个呼吸那么近。
他笑了笑，语气却像是承诺：“远寒，你怕也好，不怕也罢，反正我不会走。”
“我就在这儿。”
夜色下，他的声音稳如灯塔，坚定又温柔。
姜远寒轻轻咬了咬唇，没说话。
她的手还握着那盒排骨，掌心早已被热气蒸得潮湿发烫。
可她知道，那一瞬间，真正热起来的，不是排骨。
是霍衍。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霍衍不动声色地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肩头。
姜远寒拉着肩上的衣服，心跳一点点加快。
他没有再提刚才的话，但那一句“我就在这儿”，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她心里，叫她回忆起刚才在江边那一瞬间的暧昧。
他靠得那么近，她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温暖、干净，还有实验室特有的那点淡淡清洁剂味。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盒酸甜排骨，感觉整个人都像被泡进了滚水里，胸口发热发烫，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一路无言。
直到拐进她家所在的胡同，街灯光线暗淡，巷子深处飘来邻家炒菜的香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姜远寒站定，低声说：“我到了。”
霍衍“嗯”了一声。
她垂下眼，把外套从肩上拿下来，双手叠好：“你的衣服，拿着吧。”
霍衍没接。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得像要把人看透：“远寒，如果我今天再说一次喜欢你，你还要逃吗？”
她愣住，抬眼的那一瞬间，对上他的视线。
心跳猛地一滞。
她说不出话，只能低头把外套塞到他手里，然后往家里走，脚步快得像踩了风。
霍衍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把外套抱在怀里，低低地喃了一句：“果然还是在逃。”
但他没有追。
因为他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遇事就惊慌的小姑娘了，她不过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姜远寒一路快步冲进屋。
爷爷奶奶在房间里，堂屋的灯是她自己开开的。
黄光亮起，她站在门边，长久地没有动。
外面的风一下子被门板隔开，夜色也被挡在了屋外，可她的心，却还留在江边。
那一声我就在这儿，就像一根针，扎在心里最软的地方。
她抬手摸了摸脸。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心跳太快，脸发烫得厉害。
姜远寒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那盒排骨，眼神轻轻动了动。
她拎起饭盒，走进厨房，放进冰箱里。
做完这些，她洗了个澡，回房，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月光发呆。
今夜的月亮很圆，银白色的光一点点洒进来，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轮廓。
她想起宋婉在饭桌上说的那件事。
霍衍发烧，她哭着添柴火，跟着奶奶熬汤。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不懂命运的捉弄，可她知道，她那几天一直不敢走远，就怕哥哥没了。
“衍哥哥。”
她喃喃低语一声，像是从梦里翻出来的旧语。
嘴角轻轻翘了一下，像是在笑，也像是自嘲。
她以为自己把所有情绪都藏好了，可他还是看穿了。
他总是那样，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知道。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胸口却还在起伏。
她想，如果再继续下去，是不是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可心底某个声音又说：“那又如何？”
她的人生已经改变了一次。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那她凭什么不去抓住自己想要的？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心跳，忽然笑了一下。
那一刻，她承认了。
她不是怕霍衍不认真。
她是怕自己动了真心，万一有一天，他不爱了，她恐怕很难再走出来。
可现在，她觉得，她可能已经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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