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仙族大军列阵而立。
数以万计的仙兵仙将悬浮在半空，金甲映日，杀气森寒。
他们身后是崩塌一角的界壁残痕，那道裂口尚未完全愈合，仍透出几分天地之外的混沌气息。
而在大军最前方，凌华静静地站着。
他一袭白衣，衣袂翻飞，神情淡然，仿佛不是站在敌军压境、山河破碎的战场上，而是漫步于春风之中。
缠龙立于对面高台之上，目光如电，凝视着这个曾经高不可攀的存在。
“你终于来了。”语气低沉而冷冽，“我们等你很久了。”
凌华微微一笑：“我知道。”
他目光扫过四周，那些曾为他征战四方的仙将们此刻却都沉默不语。
他们的神色复杂，有敬畏、有愤怒、也有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要送死？”缠龙终于开口，声音震动诸天。
他身后的数十位仙将齐齐抬头，眼中尽是质问与不甘。
凌华神色不变，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古老的符印，光芒流转间，隐约可见一条命源长河在其间奔腾。
“你们不信，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
他顿了顿，声音悠悠回荡：
“鬼海界。”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缠龙眉头微皱：“你是说……那个已经覆灭的鬼海界？”
凌华点头：“不错。鬼海界，曾是当世最强之域，拥有大尊不下百位。更有妖帝坐镇，横断万古，无人能敌。”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
“即便如此，它最终也未能逃脱衰亡的命运。”
“为何？”一位仙将忍不住问道。
“因为天命已改。”凌华淡淡道，“天地法则更替，旧时代的力量体系不再适用。鬼海界强行维系旧秩序，最终导致整个世界崩溃。”
他望向缠龙：“而我们仙族，现在走的是同一条路。”
缠龙神色一变。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们是在疯狂献祭？不。”凌华缓缓说道，“我们是在重塑‘新仙道’。”
他抬手指向虚空深处：
“你们以为仙族的气运只是被外敌斩断？错。是我们自己斩断的。”
全场哗然。
“什么？！”
“自己斩断？！”
“这不可能！”
凌华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呼，继续说道：
“旧仙道已到尽头，若不破而后立，终将步鬼海界后尘。我们必须用忠诚者的魂魄与信念，来重铸仙道根基。”
他看着缠龙，目光中透出一丝悲悯：
“你问我，为什么要送死？因为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真正忠于仙族的人，才能成为新仙道的第一块基石。”
缠龙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颤抖地问：“所以……之前的那些死局之战，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凌华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们都是我仙族的基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缠龙咬牙切齿，“你疯了。”
“我没疯。”凌华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只是看得比你们更远。”
他转身，遥望远方那片即将闭合的天裂：
“你们以为我们在对抗谁？李青云？灵罗大界？错了。我们是在和‘天命’搏斗。”
“鬼海界失败了，因为他们不肯低头。我们仙族不一样。”
“我们可以跪下，可以流血，甚至可以自我牺牲……但我们要活着走到最后。”
他回头，目光扫过所有仙将：“你们愿意随我，走向真正的永生吗？”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静止了。
风停了，云不动，连亡魂的尖啸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望着这位神秘莫测的大人，心中第一次涌起前所未有的动摇。
他们曾信仰他，如今却开始怀疑。
他们曾追随他，如今却不知该不该继续。
缠龙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大人……您真的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吗？”
凌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情绪：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留不下。”
“所以……只能赌。”
天穹之上，仙族大军依旧列阵不动。
风声在残破的界壁间呼啸，仿佛天地也在低语。那道裂口虽未完全闭合，却已不再扩散，混沌气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像是某种更深层的秩序正在悄然重建。
缠龙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沉静地望着凌华。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场浩劫的本质——献祭、气运抽取、旧秩序的崩塌……
但此刻，他的心绪却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占据。
凌华没有疯。
哪怕他说出那些惊世骇俗之言，哪怕他承认是“我们自己斩断了仙道”，可如今的仙族，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聚。
那些曾经动摇的仙将们，在听完那番话后，虽然仍有怀疑，却没有一人退后。
他们的神情中，敬畏未曾减退，愤怒也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
那是对未知命运的接受，甚至……认同。
这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缠龙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羡慕。
不是羡慕凌华的权势或地位，而是羡慕他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仙族重新找回那种“为大义赴死”的信念。
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只有凌华能做到。
可即便如此，缠龙心底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
他感知不到凌华完整的神魂。
那一角缺失的存在，像是一块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白。他不知道那缺的是什么，也不知它为何会消失。他曾怀疑，那正是凌华疯狂的源头。
但现在，看着凌华站在大军最前方的身影，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那缺失的部分，并非弱点，而是一种选择。
一种牺牲。
缠龙缓缓收起思绪，神念向四方蔓延。
他忽然回想起一个细节。
七十二仙将一向对外征战，真正处理仙族内部事务的应当是仙宫。
仙宫掌握着仙族的命源与底蕴，其主事者仙宫宫主仙奇，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这不是疏忽，也不是怯战。
而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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