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试探
皇帝慢悠悠地放下一子，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像是随口问道。
“听说，爱卿这几日为了婚事忙前忙后，府里好生热闹。”
陆玄夜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枚黑色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上。
他神色淡然，只是轻声解释了一句：“婚事皆是府里的下人在准备。”
话音刚落，一枚白子截断了他的攻势。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似是突然想起来，这才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嘴。
“不过，臣这些日命人往公主府里送了些小玩意，权当给公主解闷了。”
一颗黑子在皇帝手中被细细把玩，他眸色深沉，垂下眼帘，瞧不出到底是何心思，声音更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朕听说，你送去的聘礼都堆满了公主府，声势浩大到临街的百姓们争相观看。”
说着，手中的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渐渐有了被欺瞒的怒火。
“这似乎与爱卿说的并不相符。”
啪嗒，陆玄夜的黑子落下，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在御书房内响起，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
陆玄夜面色不变，似乎一无所察，落子依旧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
“九公主毕竟是公主，府里的下人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况且，对九公主不敬，又何尝不是对皇家的不敬？”
见火候差不多，陆玄夜便站起身，恭敬地朝皇帝拱手行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臣，怎敢敷衍了事？”
皇帝终于掀起了眼帘，冷冷瞅了他一眼，见他虽然惶恐却并无心虚之态，眼里的寒意才渐渐散去。
想来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挑拨，故意夸大事实，倒是险些让他误会了陆玄夜。
“朕不过随口一问，爱卿不必如此紧张。”
末了，他故作哀伤地叹了口气。
“九公主毕竟也是朕的女儿……临近她出嫁，朕难免也有点感伤了。”
陆玄夜嘴角抽了抽，低下头掩去眼里的嘲讽。
“陛下爱女心切，是臣失了礼数。”声音诚恳，任谁都听不出半分异样。
看他如此识趣，皇帝心里满意，命人换了壶好茶，招呼陆玄夜坐下。
“爱卿，这局胜负还未分，坐下吧。”
陆玄夜大方地往榻上一坐，心里忍不住编排，脸色半分不显，目不斜视地看着棋局。
这狗皇帝，如今惯会睁眼说瞎话了。
在陆玄夜的刻意放水下，皇帝很快就赢了这一局，脸色稍霁。
他平静地给了侍奉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就去取了一份奏折，双手呈给陆玄夜。
只见上面印着鲜红的一个字：密。
陆玄夜捏着这份奏折，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询问地看向皇帝。
皇帝微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爱卿，朕今日叫你来，还是因为这件事。”
“朕思来想去，始终觉得这件事交给你，朕才能放心。”
陆玄夜依言打开了奏折，一见里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但他低着头，又有面具的遮掩，倒让皇帝一时间瞧不清他的反应。
迟迟等不到陆玄夜的回答，皇帝有些不耐。
“爱卿？”
陆玄夜立马回神，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
“陛下，顾家不是早被灭门了吗？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皇帝冷哼一声，眼里的怒火似乎要把陆玄夜手里的奏折烧穿。
“所以，朕要爱卿去查清楚，这奏折上所言是否属实？”
那就是还不确定。
陆玄夜收了心神，礼节周全地朝皇帝行礼。
“是，臣愿为陛下分忧。”
出了宫门，陆玄夜便看见了等候已久的秦礼。
可他神色冷淡，径直就进了马车，竟没有再多说一言，也没有提起公主府。
秦礼虽摸不着头脑，但发觉他脸色难看，更是不敢多加过问。
……
心里的不甘似乎吞噬尽雪衣，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愿看到苏知夏如愿以偿的又不止她一人。
于是，雪衣随意寻了一个借口，便匆忙往沈府赶去。
沈砚虽蠢笨，但借他大闹婚宴应该还是行得通的。
但不曾想，待她寻到沈砚时，他并未孤身一人，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便服，可腰间挂着上好的玄玉，周身气度非凡，想来是个为官者。
那女子畏手畏脚，一副小家子气，看来就是沈砚身边最近得宠的那个妾室。
这场面更是有些诡异。
沈砚竟放任自己的妾室一步步走向那位男子，甚至还主动留给他们空间。
雪衣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她并未跟在沈砚背后，反倒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见人群散去，那名女子单膝跪地，姿态恭敬温顺，有些像她平常听命的模样。
于是，雪衣凑近了些。
“只要你将这沈府闹个天翻地覆，陆大人答应你的，自然都会做到。”
“妾身多谢陆大人。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还有什么安排？”
“大人让你见机行事。但要记住，不能让沈砚有安心日子。”
陆大人？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雪衣瞬间攥紧了拳，恶狠狠盯着瓦片，像是要用眼神将它盯穿。
她竟没有想到，如今苏知夏在主子心里这般重要，竟然煞费苦心地替她报复这沈砚。
倘若没有苏知夏的话，那陪在主子身边的人……
雪衣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却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质疑陆玄夜的安排。
她只能灰头土脸地回了首辅府。
婚宴前三日。
陆玄夜命秦礼驾车，前往绣庄。
掌柜的一瞧见这阵仗，忍不住咂舌，取一件婚服竟也要亲自来。
可掌柜的迎上陆玄夜的动作却不含糊，乐呵呵朝她一笑。
“首辅大人怎么今个自己来取了？”
“您要是吩咐一声，我昨天就让伙计给您送去了。”
陆玄夜不以为意，并不接迎来送往的这一套。
看财神爷不太满意的样子，掌柜的眼珠子一转，热络地把重工定制的婚服拿了出来，嘴跟掺了蜜似的。
“大人对公主可真是上心，这件婚服费了我们不少心思呢。”
陆玄夜静静地看着这套庄重典雅的婚服，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出浅淡的笑意。
见状，秦礼立马掏出钱袋，豪气地往掌柜的手里一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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