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坦白
取了婚服，陆玄夜明显心情颇好，秦礼这才壮着胆子询问。
“主子，接下来可是要去公主府？”
陆玄夜平静的睨了他一眼，秦礼立马会意，驱车改道公主府。
苏知夏正坐在书房里作画，却听见外面传来芷兰火急火燎的声音，隐隐掺杂着兴奋。
“殿下！首辅大人来了！”
苏知夏好笑地收了笔墨，也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路上嗔怪地抱怨了一句。
“芷兰，你行事也要稳重些了。”
芷兰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逗得苏知夏难得舒展了笑颜。
“殿下，等你看到首辅大人带来的东西，你就知道了。”
苏知夏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一进正厅，一件华丽的婚服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一抹惊艳在她的眼底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绕着婚服走了两圈，眼底的亮光越发藏不住。
这件衣服表面上隆重，实则却并不繁杂。
上面的花纹精致，实属市面罕见，倒像是人工绘出来的。
这样一件，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更遑论它的样式，设计，都不像出自寻常工匠之手。
余光瞥见一旁被她忽视的陆玄夜，苏知夏犀利地发觉了他潜藏在眼底的笑意，眼神温柔纵容，似是故人归来。
苏知夏恍惚了片刻，下意识朝他走去，仰头静静望着他那双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眸。
而此刻，她直直地望进那片波涛汹涌的情愫里。
陆玄夜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心跳漏了一拍，怔愣在原地，又见她忽然踮脚靠近。
少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语调里藏了两份兴致。
“首辅，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我？”
苏知夏说出这话后，便心生了悔意，可又偏偏藏了一点隐秘的期盼。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陆玄夜神色如常，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殿下，这只是臣应该做的。”
他垂眸，毫不避讳的对上了苏知夏的目光，顿了顿才接着道。
“您贵为公主，这是您应有的待遇。”
陆玄夜眼睁睁看着女孩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散去，逐渐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自持，心里酸涩。
“至于感情一事，殿下想来不应与臣商讨这些。”
苏知夏顺势退了一步。明明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芷兰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瞅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连忙上前打圆场。
“殿下，这婚服……要不您还是先试一试吧？”
话音未落，陆玄夜便拱手告辞。
“既然殿下要试衣服，那臣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竟也不等回复，他就直接离开。
陆玄夜看着果真不喜欢自己，如此之后和离应该并非难事。
苏知夏收敛心神，只是平静地让芷兰帮她更衣。
华丽的衣服分毫不差地吻合了苏知夏的身材，称得她美艳绝伦。
芷兰捂着嘴偷笑，一双杏眼里满是惊讶，刻意缓和气氛。
“殿下穿上这一身可真好看！”
苏知夏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却看得芷兰心疼不已。
明明公主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可两桩婚姻却都不如意。
“芷兰，把婚服收起来吧。”
正当芷兰在替自家公主痛心不已时，苏知夏就已经自顾自的脱下了婚服，平静的模样瞧着让人心疼。
芷兰不敢再多说什么，先收好了外衣，正要去拿内衬时，一只芊芊玉手摁住了她。
“等等。”
果不其然，那里赫然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金线称得它华贵无双，又借着其他花纹隐匿。
这花好生眼熟……
那人耐心的讲解似乎仍在耳畔萦绕，苏知夏愣在了原地。
芷兰看着苏知夏双目无神，身子由于激动细细地颤抖着，吓得她赶紧拉住了苏知夏的手。
“殿下？”
苏知夏回过神，沉默地一头扎回了书房，翻箱倒柜地翻找着。
到底在哪……
当一本灰扑扑的古籍暴露在苏知夏的视线里，她这才颤抖着，小心又珍重地翻开。
当那朵独具象征性的玉兰花出现，苏知夏被惊得一抖，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字句，字字泣血，又带着莫大的惶恐和兴奋。
“玉兰花，名门望族顾家的代表花。”
“原为顾家祖师所喜，后立为家徽，常用于婚庆传信，是顾家人身份的象征。”
读着，苏知夏的语调停了。
“二十五年前，因顾家卖国求荣，证据确凿。皇帝下令，满门抄斩。”
“全府共一百二十人，悉数抄斩，包括刚出生的一名婴孩。”
苏知夏合上书，眼眶通红，却发现侧边赫然也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手指不自觉地轻抚上去。
这古籍原是顾卿尘赠予，而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想起那人曾细细给她讲解过这本古籍，苏知夏的泪水便如洪水决堤一般，再也止不住。
按照顾卿尘的年岁推算，那名婴孩想必就是他了。
而陆玄夜此刻送来的婚服……那如出一辙的玉兰花。
苏知夏捂着脸，强压下心里的骇浪。
陆玄夜就是顾卿尘，隐瞒了那么久，如今又为何要坦白身份呢？
这让她怎么办？
苏知夏透过手指缝隙，怔怔地盯着那朵玉兰，喉间发出一声濒临绝境的哀鸣。
满门抄斩，顾卿尘又如何会不恨？蛰伏几载，满心仇恨，这份主动里面又有多少真心？
他在问她要一份答案，可她又该问谁呢？
复仇成为了过去刻意接近的理由，将那些带着温情的面纱撕得粉碎。
一面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
一面是她将来的夫君，她的心上人，她心心念念等了那么久的顾卿尘。
苏知夏就这样抱着那本古籍，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心尖滴着血，整个人被夜色吞没。
顾卿尘那一次次的拒绝，在她的脑海里回想。
不告而别的离去，或许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一声声压抑的泣音彻夜在书房内响起，扰得驻足的鸟雀频频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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