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交流会
M国，独立设计师交流展。
画廊入口，安然停住脚，望着里面觥筹交错的人影，有点踯躅。
牛仔裤，宽松针织衫，正好能盖住肚子那点不明显的弧度。她穿得太随意了。
算了，来都来了。她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展品不少，风格跳跃，有的大胆得扎眼，有的带着浓浓的本地味儿。
安然看得挺投入，暂时忘了那点格格不入。
走到一个当地传统银饰展台前，她被那些繁复的花纹吸引，停了下来。
“你也喜欢这个？”旁边有人说话，中文发音怪怪的，带着点别扭的腔调。
安然转头。
是个挺拔的年轻男人，休闲西装剪裁得很好，头发也打理过，像个讲究人。
男人见她看过来，清了下嗓子，端着点架子：“这些银饰，手工太糙，看看……嗯……土著风情还行。”
安然没接话，只点了下头，算是礼貌。
男人大概没料到她这么冷淡，反倒来了兴致：“华夏人？来旅游？”
“嗯。”安然含糊应付。
“我叫Mark，”男人主动伸手，“本地的。我也搞设计。”
安然犹豫了下，指尖碰了碰就收回：“安然。”
Mark好像没在意她的疏远，视线落在她一直抱着的速写本上：“你也是设计师？”
安然下意识把本子往怀里收了收：“随便画着玩。”
Mark挑了下眉梢，没追着问，换了个话头：“这儿的点心不行，我知道附近有家咖啡店不错，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我还有事。”安然客气地拒绝，打算离开。
“嘿，”Mark在她身后喊，“安小姐，你的本子……掉了。”
安然心里咯噔一下，低头，速写本果然躺在脚边，还翻开了几页，几张项链草图露了出来。她连忙弯腰。
Mark比她快，先一步捡起本子，视线在那几页草图上扫过，眸底掠过些微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带点傲气的样子。
他把本子递给安然，嘴角勾着点意味不明的笑：“画得……还行。有点意思。”
安然拿回本子，道了声谢，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画廊。
Mark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用那口音浓重的中文自言自语：“安然？这设计风格……有点熟啊……有意思。”
C市，傅衍慈的私人书房。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傅衍慈坐在书桌后面，盯着电脑屏幕，私家侦探刚发来的邮件摊开在那里。
几张偷拍的照片，背景是M国一个看着挺普通的街区。
照片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和一个年轻女孩说话。距离不近，但那个女人的侧脸，跟柳含烟像了七八分。
更要命的是附件里的东西：伪造身份的记录，几笔隐秘的资金流向。
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女人——胡金华。
一个本该在很多年前就葬身火海的女人。
果然没死。
傅衍慈的手慢慢收紧，指节用力到发白。
胡金华。
那个在他童年投下阴影，又用“死亡”和“恩情”织了张网，把他和柳含烟绑在一起的女人。
她没死，一直和柳含烟有联系，就躲在M国。
那柳含烟这些年的“出国散心”，“祭拜母亲”，全是假的。
这对母女，到底想干什么？图他？图傅家的钱？
他想到沈楠夕，想到那场要了她命的大火……
会不会，也跟这对母女脱不了干系？
心底烧起一股寒冷的火，几乎要把他刻意维持的冷静烧穿。
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冷得掉渣：“让刘律师过来。”
放下电话，他点了支烟。
烟雾弥漫开，他望向窗外。天阴着，像是要下雨。
没多久，刘律师敲门进来。
“傅先生。”
“柳含烟的案子，”傅衍慈吸了口烟，烟雾从他唇边散开，“故意纵火，证据够了。我要她把牢底坐穿。”
刘律师点头：“警方那边证据和口供都扎实，周超也全推她身上了。定罪问题不大。”
“不够。”傅衍慈的声音更冷，“查她名下，还有胡金华可能沾过的所有钱，境内的，境外的，都给我查清楚。傅家给过她的，一分一厘，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刘律师心里一跳，这位傅先生，自从沈小姐出事，手段是越来越不留余地了。“明白，傅先生，我立刻安排。只是境外的账户和资产，追查起来比较棘手，时间上可能……”
“多久都查。”傅衍慈截断他的话，“另外，准备一份声明。傅氏集团，还有我个人，跟柳含烟彻底切割。当年收养她的事，挑些‘合适’的，放给媒体。”
他要柳含烟身败名裂，什么都不剩。
刘律师离开后，书房又静得可怕。
傅衍慈摁灭烟蒂，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放着那个烧变形的金属首饰盒，还有那个装着焦黑戒指的证物袋。
他拿出那张被熏黑、边缘卷曲的【母爱】设计图，指尖在那模糊的线条上停顿。
胸口某个地方，被反复碾压，闷闷地疼。
楠夕，如果……你还在……
他闭上眼，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毁了那些害她的人，能用尽手段报复，却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换不回来。
手机震了一下。
是何曼曼发来的消息，很短：“她在那边挺好的，勿念。”
傅衍慈看着那几个字，很久。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终究没动。
他清楚何曼曼在帮沈楠夕。
但他现在，不敢去碰那份“挺好”。
他怕自己这一身的阴暗和血腥气，会脏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和事，一点点，全部清理干净。
胡金华，柳含烟……
你们欠楠夕的，用下半辈子来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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