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就这么走了?
梦里安然还在他身边,坐在他办公室里画图。
他问她吃什么,她说想吃那家酸菜鱼,他答应了她,说下班带她去,记得不要加辣。
可当他真正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雨声,还有那个没来得及洗的咖啡杯。
他捏着眉心,坐了半天,没下楼。
助理不敢上来催,他说过今天不见任何人。
这一整天,傅衍慈除了看她留下来的那张“母爱”设计草图,什么都没做。
他已经几乎快把那张图看烂了。
所有的线条、笔触、阴影过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图纸是他从她工作室废墟里抢出来的,是唯一没被火烧掉的部分。
当初拿到的时候,他连呼吸都快停了。
那张图本来是她要送给母亲的礼物。
现在却成了他这辈子最后能抓住她的东西。
他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还在不在?”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电话响了,是何曼曼。
他犹豫了几秒,接了。
“说!”
“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何曼曼的声音照旧冷静。
“但我会告诉你,她还活着!”
傅衍慈一顿。
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她活得好不好,我不能保证!”何曼曼继续说。
“但她确实活着,没死!”
“你放过她吧,傅衍慈。
你当年差点逼死她!”
“你再逼一次,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已经没心力再爱任何人了,哪怕是你,也一样!”
傅衍慈没出声。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胸口一阵发闷,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有没有恨我!”
他低声问。
“你觉得呢?”何曼曼冷笑。
“你当年玩弄她三年,催眠她,羞辱她,把她推给你那群狐朋狗友,差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你现在问她恨不恨你?”
“你觉得,她还有没有理由不恨?”
傅衍慈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在膝头上,他却没有擦。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恨我!”
“但我知道—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放下她!”
“她可以恨我,可以不要我!”
“但她不能死!”
“我会一直找她!”
“她要是不想回来,那我就一辈子等着!”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何曼曼才说了一句。
“那你最好别后悔!”
“她现在身边有人了!”
傅衍慈呼吸一滞。
“谁?”
“一个叫Mark的男人,M国本地的,喜欢她,尊重她,也不追她,就在她身后,等她回头!”
“你做不到的,他做到了!”
傅衍慈没有回应,半晌,他才开口。
“那就让他等吧!”
“我也等!”
“我不会让她再信任错一次!”
“她要是最后选择他,我不会拦!”
“但她要是有一秒回头,我就把她护在我身后,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她!”
挂了电话之后,傅衍慈一个人坐了很久。
他拿起那只烧焦的戒指,重新戴在了自己手上。
那是她答应嫁给他那天,他送她的。
他本来打算在她生日前求婚。
他那天已经订好了花和场地,还定制了项链。
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却在那个夜里,把一切都烧光了。
他明明是那个催眠别人的人,到最后,却活成了被困住的人。
他恨柳含烟,恨胡金华,恨所有曾经助纣为虐的人。
可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是那个明知道她真心,却亲手把她推下去的自己。
……
另一边。
安然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又一盏盏熄灭。
她手里拿着杯热牛奶,肚子里的孩子安静得很,像是知道她不太高兴,不闹。
她没想Mark。
也没想傅衍慈。
她在努力不去想任何人。
可她心里还是空的。
她知道,那个位置原来住着一个人。
现在那个人不在了,空位就一直空着。
她不想再让谁住进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越来越圆的肚子,轻声说道:
“你不能像妈妈一样!”
“你以后,一定要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不是像你爸爸那样,一边控制你,一边说爱你!”
“更不是像Mark那样,太好,好到你都不敢靠近!”
“你要找一个,能让你真正放下心的人!”
“不是温柔,也不是强大!”
“是……你在他面前,不用防备!”
她说着,眼睛有点涩。
她抬头看着天空,雨早就停了,空气里还有水汽。
她轻轻地把杯子放下,转身进屋,把自己重新关进那个安静的小房间里。
她打开画本,继续画图。
每一笔都很轻,却又很坚定。
她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哪怕是碎的、是被撕.裂过的,也要拼回完整。
这一晚,安然没睡多久。
凌晨三点,她从梦里醒来,额头湿了一片,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她坐在床边,手撑着小腹,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让呼吸渐渐平稳。
梦里又是那些不愿意想起的片段—
她坐在诊所外面,拿着蛋糕等他下班,结果看到他跟几个“朋友”说笑着走出来,眼神冷漠得像不认识她。
她靠近过去,却听见他们在讨论她。
“她怀孕了,以后动作轻点!”
“催眠之后她可乖了,谁上都没反应!”
她在梦里喊了一声“傅衍慈”,他回头,笑得温柔又讽刺。
“我不是说过吗?你不怕我?”
她想跑,可怎么都跑不动,身后像挂着千斤重的枷锁,一步也挪不开。
她醒的时候,泪水已经把脸打湿了。
她坐了十分钟才缓过来,然后下床去洗了把脸,打开灯,把速写本翻开,开始画。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每次噩梦之后,她都只能靠画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想吃安眠药,也不敢去做心理疏导。
她不相信那些“你只是创伤应激”“时间会治愈你”这类话。
她相信的是手下的线条,一笔一笔画出来,就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按住,不让它们往外涌。
她这一画,就是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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