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己爬上悬崖
C市的傅衍慈站在阳台边，看着天边泛白的晨光，已经一个晚上没合眼了。
他几乎已经不再做梦。
梦都不来了，像他整个人一样，陷在一种不动也不沉的麻木里。
他的桌上仍放着她的照片，是她前不久在巴黎的定妆照。
他每天都要看一眼，哪怕看过无数遍，还是舍不得收起来。
他知道她已经回到M国了。
她没有告诉他，但他知道。
她注册了新的公司，办了新的执照，她开始重新接触市场，用新的身份往上爬。
她一个电话没打给他，一个字都没说过，可他知道她越来越远了。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
每天看着她的名字出现在行业榜单上，听着她作品的评论在播客、杂志、论坛上一点点蔓延，却没资格参与。
他曾经亲手把她推下悬崖，现在她自己爬了上来。
他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曾想过找她，哪怕就站在她门口，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
可他知道，她不会再给他机会。
她不可能原谅他。
她曾为他低头三年，他却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安排别人伤害她。
那一刀太深，她的心早就死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查她工作室周边的一切风险、筛她新合作方的背景、暗中投资她正在洽谈的供应链。
他是她身后那个不会被提起的影子。
他接受这个身份。
也认了。
他这辈子唯一想做的，就是为她扫清前路。
哪怕她再也不看他一眼。
……
而在M国另一侧，Mark正坐在咖啡厅的窗边，一边敲着电脑，一边回着邮件。
他最近几乎把所有手头的项目都停了，专注跟进安然新成立的工作室，安排她品牌宣传、帮她谈展位、联系买手平台、布局海外线上销售渠道。
他没说什么，也没问安然同不同意。
他就默默做，做完了再通知她。
她若不愿意用，他撤。
她愿意点头，他就铺得更广。
他看过安然现在每一张设计稿，每一场会议，他比谁都知道她有多努力，有多痛苦，也比谁都清楚—她不愿意依靠任何人。
他一开始想追她，是因为喜欢。
后来不动声色守着，是因为心疼。
现在，他明白了，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是那种把人放在心里、时时刻刻想为她遮风挡雨却从不打扰的那种深情。
他从不强求她爱他。
只想她知道，他在。
只要她累了，他随时都能接住她。
安然给他的回应总是平淡。
但她从不拒绝。
他知道，她心里有结。
有个名字，是她永远都不会提的名字。
可他不怕输给过去。
他只怕她把自己困在过去里，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还能有人对她好。
他会等她。
哪怕这一等，是一辈子。
秋风渐起，安然的工作室“Ardor”在M国西郊渐渐成了业内新星。
没有大肆宣传，也没有主动登上什么风头浪尖，但她推出的两个小型系列一上线，就几乎被抢空。
风格独特、意象深刻、工艺精致，是市场对她最直白的评价。
她仍然保持低调，不出席活动、不接受采访，不在社交平台发任何私人信息，所有产品展示与说明都由官方统一发布。
这天傍晚，她在工作室三楼的独立设计室画图，桌上摊着三套草稿，墙上贴满了从她恢复身份后设计的全部图纸，每一张都像是一段过去的记忆。
门被敲了三下。
她没抬头：“进！”
是曼曼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还有她最爱喝的冰豆奶。
“给你送点救命水！”曼曼笑着走过去，把瓶子放在她手边：“还有份快递，没写寄件人，你看看要不要拆！”
安然这才放下笔，抬头接过文件夹。
“匿名快递？”
“嗯！”曼曼坐在她对面：“从本地转来的，地址是你旧工作室所在地！”
安然愣了一下，低头拆开。
是一本笔记本。
她翻开第一页，手指顿住。
是她当年未曾发布的一组草图，《折骨》系列。
那些图……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刚刚开始为母亲治疗拼命赚钱时深夜画下的—她那时太压抑，情绪像浪潮，一个人关在屋里画到手抽筋。
她记得她曾把这本本子藏在了老公寓抽屉底下，从来没带走。
“怎么会……”她低声。
曼曼凑过来看了一眼：“你不是当初搬家的时候把这东西烧了吗？”
安然摇头，眉头紧皱。
“我根本没想起来这东西还在！”
“而且能找到的人……不多！”
“有人在提醒你什么！”曼曼看着她：“你小心点，最近别单独出门！”
“我不是怕！”安然把笔记本合上，眼神淡漠：“我只是烦！”
“他们一边想弄死我，一边又像条疯狗似的舔着我过去的血迹不放！”
曼曼没吭声，只是叹了口气：“你再撑两个月，孩子一生下来，一切都变了！”
“你现在是孕晚期，别硬扛！”
安然没回答，只是转头继续画图，笔尖下划出一条断裂的线，像被撕开的命运。
“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看到我在退让！”
“如果这条路是我选的，那我就得走完！”
曼曼想说什么，但看到她眼神，最终没吭声。
……
当天晚上，Mark来了。
他没打电话，也没发信息，只是带了个保温杯和一小袋点心站在门口。
保安本想拦，但安然看了监控，犹豫了一下，开了门。
“我猜你可能今天又没吃晚饭！”Mark把杯子递过来：“鸡汤，炖了两个小时！”
安然接过，点头：“谢谢！”
她侧身让他进门，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桌上放着一盏柔光小灯，屋里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映得格外安静。
Mark看着她手里的本子，忽然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一只藏着刀的猫吗？”
安然侧头看他一眼，语气平淡：“什么意思？”
“你不主动攻击，也不尖叫，但谁靠近你，就会被割伤！”
安然低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靠近？”
“因为我认得你！”Mark没笑，语气认真：“我认得你身上那种……撕.裂过之后缝回来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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