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需要回应
“我喜欢你，不只是喜欢你设计的线条！”
“是喜欢你能在火中死里逃生，还能重新画画的样子！”
“哪怕你从不看我一眼！”
安然没说话。
她不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真挚，也不是不感动。
她只是不能接受。
她喝了一口鸡汤，放下杯子，转头看着他。
“Mark！”她开口，声音不快不慢。
“我不是不感谢你，也不是不懂你在为我做什么！”
“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给任何人感情了！”
“我连爱自己都需要分配时间，更别说……回应别人的喜欢！”
“我现在所有的爱，所有的余地，所有能给出去的东西，都在孩子身上！”
Mark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不需要回应！”
“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在！”
“哪怕你累了，哪怕你再也不回头，我都在！”
安然看着他，眼神终于有一丝松动。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能依赖你！”
“我一旦靠近你，就会怕你有一天走！”
“我不是怕失恋，我是怕—再一次从头来过！”
“我承受不起了！”
Mark站起身，没有勉强。
“那我就继续等！”
“等到你有一天，不再怕了！”
他转身离开，步子不快。
门关上的那一刻，安然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她不是没心，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准备好。
她不能再像当初那样爱一个人。
她现在只敢爱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因为她知道，那个孩子不会背叛她。
不会伤她。
不会离开她。
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失去。
不敢再轻易拥有。
……
另一边，傅衍慈坐在书房，一杯茶已经凉透。
他桌上摊着的是安然工作室最近推出的一组新系列：《覆雪》。
他能看出，这组设计与她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不再那么压抑，不再那么沉郁，更多了几分收敛后的锋芒，像是刀刃藏进鞘中，不再向人示威，但依旧锋利。
他看着那些线条，手指轻轻摩挲图纸边缘，眼神沉沉。
他知道，她活得越来越好了。
可他并不快乐。
“傅先生！”助理推门进来：“您今天还不休息？”
傅衍慈没有抬头：“她的新系列，你看了吗？”
助理一愣：“看了，很受好评！”
“她已经不再只是设计师了，她开始布局整个品牌线了！”
“从品牌视觉到市场策略，全是她亲自定的！”
傅衍慈终于抬起头，眼里有一抹说不清的苦意。
“她不再需要我了！”
“她现在，是真的站起来了！”
“连我的影子，都不留了！”
助理没敢接话。
傅衍慈低声说：“但没关系！”
“只要她安全，只要她不再哭、不再怕、不再一个人躲着发抖—她忘了我也没关系！”
“我会一直守着她！”
哪怕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入冬后的M国空气变得干燥刺骨，安然的工作室外那棵梧桐树，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冷风一吹就发出阵阵颤动声。
她坐在办公室里，裹着厚毛衣，电脑屏幕前是新项目的报价函，设计图纸摊了一桌，旁边是她专门用来记录灵感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发白。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连坐姿都变得局促起来，腰痛已经成了常态。
医生建议她开始待产，可她一刻都不敢松懈。
不是她不想休息，是她知道，一旦停下来，很多事情就会脱离掌控。
她不是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享受胜利的人，而是还在泥里咬着牙向前爬的人。
而孩子随时可能出生，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已经在为品牌的独立注册做准备，从个人工作室到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品牌，还差一场公开发布会和一轮资金注入。
她不想靠傅衍慈，也不想借Mark的手。
哪怕他们都有心帮她，她也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把这条路走到底。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曼曼站在她办公桌前，语气又急又狠：“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祖宗，你还这么拼干什么？”
安然头也没抬：“我不拼，他就只能跟我住廉租房！”
“你开什么玩笑？”
“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名设计师了，你愿意签合同，分分钟能把你塞进全球前三的品牌主创组！”
“你就是太倔！”曼曼瞪着她：“一个人撑着什么都不肯放，你累不累？”
“累！”安然终于抬头，眼神清清冷冷。
“但我得走完这步！”
“他是我一个人决定留下的孩子，我必须让他看到，哪怕没有人，我也能把他的世界搭起来！”
“我不希望他将来问我：‘妈妈你怎么过来的？’的时候，我只能笑着说我靠别人！”
“我不想撒谎！”
曼曼一瞬间说不出话。
她理解安然的倔强，也知道她骨子里的伤和骄傲，不是谁哄一哄就能放下的。
但她还是不忍心：“你至少……也给Mark一个机会！”
“他这么久都没走，连你有情绪都能提前知道，所有资源、信息、圈子全都帮你疏通好！”
“他不是拿感情来绑你的人！”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下来：“我知道！”
“所以我才更不能依赖！”
“他值得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始，而不是我这样的废墟！”
“我不想让他在我这儿蹉跎！”
曼曼咬牙：“可他自己不在意！”
安然垂下眼：“我在意！”
“我不能再赔掉一个人！”
“也不想他有一天看着我，觉得他付出那么多，换来的只是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他的人！”
曼曼狠狠瞪了她一眼，甩下那份资料：“你是疯了！”
“但你别后悔！”
安然没接话。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些人，感情不是不还，是还不起。
她现在的全部心力，都压在工作和孩子上。
她不能分心，哪怕一点点。
……
同一天傍晚，Mark站在工作室楼下，捧着一袋新买的食材。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安然不接电话、不主动联系、不主动邀约，但他还是会定期来看看她，帮她送一两样她懒得买的东西，或是替她联系好某些品牌合作。
她从不拒绝，也从不答应。
他从来没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愿意看我一眼”。
他只是默默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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