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独当一面的人
发布会开始前五分钟，Mark来了。
他站在后台门口，远远地看着她正和团队讲最后的流程。
她今天穿了一身极简的黑色西装裙，头发高高束起，妆容淡而克制，整个人沉静而干练，完全是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他没有靠近。
他只是站着，像是她世界外的一个观众。
他本来可以走进去的，他可以作为品牌的合作代表、作为她多年来的朋友，甚至是最亲密的支持者出现在台上，站在她身边。
可他没有。
他知道她不想让任何人“陪她站着”。
她要自己走完这个台阶。
哪怕这一阶台上，是刀刃。
哪怕她脚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低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孤独，也最耀眼的人。”
“所以我一直在这。”
“哪怕你看不见。”
……
发布会很顺利。
没有意外，没有插曲。
每一环流程如预演那样精准进行，她站在台上，面向满场媒体和行业代表，从容讲解每一套作品的理念、结构、制作工艺与文化含义。
全场的聚光灯都落在她身上。
她像一把刀，也像一块玉。
锋利、安静、不可侵犯。
而场下，某个位置上，胡金华戴着墨镜，悄悄地坐在人群里。
她看着台上的安然，眼里闪过一抹轻蔑。
“她还真以为她站稳了。”
“今天只是她最后的辉煌。”
柳含烟坐在她旁边，低声道：“你安排的人都到了？”
“已经在她系统里放了程序。”
“今晚，她所有内部数据都会出现问题。”
“合作方的版权审计、外包设计师的合约、财务对账单……我们只要放出其中一条。”
“她就完了。”
“干净利落。”
胡金华微微一笑，慢慢戴好墨镜：“我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在最光辉的时候，被打得粉身碎骨。”
……
而此时，发布会现场后台，安然刚卸下麦克风，正准备离场。
她没停留，没有享受胜利的意思，直接返回工作室。
刚走进办公室，技术主管冲进来，神色惊慌：
“系统异常。”
“我们的主数据系统遭到入侵。”
“设计数据库、合同备案、投资人文件……正在被打包转移。”
安然心里猛地一紧。
“关主机。”
“断电。”
“所有外接网络全部切断，物理隔离。”
技术主管动作飞快，几分钟后，系统强制断电。
但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布置得太周密，几乎是在她最放松的时候动手，切入点选的是她最依赖的内部账号权限。
对方用的，显然是熟悉她团队的人。
“泄密者是内部的？”
安然低声问。
技术主管点头：“是一个合同期将满的设计师。”
“几天前他跟你提过离职，被安排过渡期，但没想到他……他动了服务器权限。”
曼曼气得脸发白：“这不是离职，这是投敌。”
安然坐在桌边，低头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系统崩塌。
她没有发火。
只是安静地说了一句：“去报警。”
“同时联络品牌公关。”
“准备危机处理。”
“所有员工分批面谈，排查有没有其他被策反的人。”
曼曼声音哽着：“你不怕？”
安然轻轻一笑，眼里尽是疲惫：
“怕啊。”
“我怕到连眼都不敢合。”
“但我不是没经历过崩盘。”
“我知道怎么从地上爬起来。”
她顿了顿。
“我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
……
夜里，Mark终于忍不住敲开了她的门。
安然坐在沙发上，刚哄完孩子，脸色白得像纸。
“你来干什么？”
她嗓子哑哑的。
“看你。”
“你现在需要帮助。”
安然沉默了。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
她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进来吧。”
Mark坐下，陪她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没说任何鼓励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只是把她的手轻轻握住。
“我在。”
“我一直在。”
“你不需要强撑。”
安然忽然笑了一下，眼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你不怕我真的撑不住了？”
“怕。”
“但我更怕你一个人累坏了。”
她没有回答。
只是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低声说了一句：
“那你陪我，今晚不走。”
Mark点头。
他知道，她终于肯让人靠近一点了。
哪怕只是一夜。
哪怕只是一个肩膀。
凌晨四点，安然从梦中惊醒。
她靠在沙发上，背后是一层薄毯，身旁是已经关了灯的客厅，只剩下窗外路灯投下的一点昏黄光线。
孩子还在卧室里睡着，Mark也没有在身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
她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胸口一阵又一阵地发闷，仿佛那场发布会之后的风暴根本没有停止，反而酝酿着更猛烈的第二波。
技术部门还在抢修系统，团队情绪也开始不稳。
几个骨干员工开始请假，有的只是敷衍地说家里有事，有的干脆避而不见。
安然心里清楚，这些人不是突然变得冷漠，而是受到了外部压迫。
柳含烟那边下手很准，专挑她最倚重的人，从里到外一点点拔她的根。
她早该习惯了，可现在抱着孩子的她，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彻底冷硬下心。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抱膝靠在沙发角落，闭着眼，不出声，也不掉泪。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我到底还要撑多久？”
……
天亮之后，她如常出现在工作室，脸色苍白却仍然妆容精致，语气不变地处理每一个流程，连那场数据被窃的危机应对公关稿都是她亲自改的。
她站在楼上会议室，对一屋子看着她的员工说：
“有人离开，我理解。”
“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我不怪任何人。”
“但留下来的人，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们不是一个卖情怀的品牌。”
“我们靠的是设计、是工艺、是尊严。”
“哪怕哪一天全世界都觉得我们走不下去了，我也会站在这儿，一张一张画图，一件一件做完。”
她说完，没人说话。
空气安静得像冻结了一样。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后站着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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