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你可以好好活了
安然听完后靠在床头，抱着孩子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从前的老家，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个小时候的自己，穿着破旧的小裙子，一边哭一边喊“妈妈不要走”。
她走过去，蹲下身，抱住那个小女孩。
轻声说：“你不是一个人了！”
“你已经长大了！”
“你可以好好活了！”
窗外的风带着夏初的燥气拂过窗纱，阳光落在窗框边，斑驳细碎，照得整间书房安静温暖。
安然坐在桌前，盯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的新系列还没有命名，但她已经完成了八成的草图。
这一次的主题很特别，是她第一次以“身份”为出发点去构建作品。
不是“女性”身份，也不是“母亲”身份，而是“重生者”。
她用线条讲述重建、用形状表达缝合，她设计了一件吊坠，是两片断裂的羽翼，中间用一根极细的金线缠绕在一起，看似摇摇欲坠，但细看却牢不可破。
这是她的人生。
从废墟里爬起来，不靠奇迹，只靠骨头和意志。
她盯着那枚吊坠的图纸，手指缓缓滑过触控板，点开了一则未读的邮件。
发件人是某国际独立艺术展的邀请函，主办方是她曾经梦寐以求进驻的圈层。
这封邮件她收到已经两天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犹豫了。
不是因为胆怯，也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而是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的人生，已经不再是围绕“证明自己”来转。
她现在有孩子、有品牌、有团队，有稳定而踏实的生活。
她不再是那个必须向所有人证明“我也可以”的女人。
她可以选择“我愿意”而不是“我必须”。
“你还在看那个展览邀请？”曼曼端着咖啡进来，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去不去？”
安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在想要不要推掉！”
曼曼一怔：“你疯了吧？”
“你不是当初一提到他们就双眼发光的吗？现在人家亲自邀请你过去，你居然犹豫？”
安然靠在椅背上，眼神温和，却带着难得的从容。
“我现在不再是那个‘需要被认同’的我了！”
“我现在只做我喜欢的！”
“这事我喜欢，但也想确定一下，是不是我真的想做！”
曼曼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笑了：“安然，你现在真的变了！”
“你以前是看见机会就死命往前冲，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现在你是，会坐下来想一想，这事到底值不值得！”
安然轻声道：“我有退路了！”
“我不再用全身赌一个机会了！”
“我现在知道，我可以等！”
曼曼点头：“那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报名截止还有三天，别磨蹭太久！”
“嗯！”
那天晚上，Mark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在客厅看到了还亮着的灯，厨房传来轻微的煮茶声，他走进去，看到安然站在灶前，一边看着炉火，一边写着什么。
她换下了外出的衣服，穿着居家的薄衬衫和长裙，头发松松地盘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却宁静。
他放下包，走过去：“你还在忙？”
“不是工作！”她把茶倒进壶里，递给他一杯：“我在写一封信！”
“给谁的？”
“我自己！”
Mark一愣。
安然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写给以前那个拼了命想证明自己、连哭都不敢哭的我！”
“告诉她，她熬过来了！”
“她现在真的，有选择了！”
夜深，孩子已经睡了。
他们坐在阳台，一人一张藤椅，望着远处的星光，谁都没说话。
安然忽然问：“你有后悔吗？”
Mark侧头看她：“什么？”
“我们之间这样，不进不退，不明不暗！”
“你不觉得委屈？”
Mark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儿：“不委屈！”
“我不急！”
“你能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也不是在等你哪天忽然说爱我！”
“我是在陪你走！”
“你要走得慢，我就慢！”
“你要停一会儿，我就停一会儿！”
“我不是在等你变成我想象中的伴侣！”
“我是在认识你现在的样子！”
安然心里忽然一震。
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你说得很轻巧！”
“但你不怕哪天我回头说，我还是放不下以前那段吗？”
“你一直没正式问过我，为什么我一直拖着！”
“其实你猜得到的，对吧？”
Mark没有看她，只是轻轻握了她的手。
“你爱过他！”
“你也恨过！”
“你从那段感情里，带出了很多东西，不止是伤，还有成长！”
“我怎么会怕你记得？”
“我喜欢的，是那个从过去里走出来的你！”
“不是非得把他忘了，才配跟我在一起的你！”
安然低头，眼眶一热，没说话。
风吹起她鬓边几缕发丝，她闭了闭眼，把头靠在椅背上，轻声说：“谢谢你！”
“我现在能平静地提起他！”
“但我不会再回头了！”
“我不是走出来的，是我决定走过他的！”
“他曾是我一段路！”
“但他不是终点！”
傅衍慈坐在空荡荡的别墅书房，手里翻着她那期展览的新闻稿。
她的照片被登在首页，镜头下的她自信、洒脱，笑容淡定而从容。
他看到她站在展览台上，对着一群人介绍她的新作，那语气里不再有讨好，不再有试探，而是“我讲，你听”式的掌控力。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需要他了。
而他，再也不是她愿意提起的人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原谅他。
但他知道，她不恨了。
因为她已经不再为他动摇。
她已经把他放在了回忆里。
一个不再提起的过去。
他放下杂志，闭上眼，声音低沉：
“你走得真好！”
“可我错得也真彻底！”
深夜三点，安然从梦中醒来。
不是噩梦，只是心跳有些快。
她走到孩子床边，看着他安然熟睡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确认他没事。
她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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