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隐的声音抑扬顿挫,将众人的思绪都带入了他所描绘的久远时代。
他接着叙述道:“这唐的第二位皇帝被后世称为唐太宗,李世民。”
范隐说完这第一句,就先解释道:“这姓李完全是个巧合,臣绝对没有意有所指。”
庆皇看着面前的范隐,心中想到,你这小子分明就是在影射朕,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只淡淡说道:
“行了,巧合就巧合,接着讲。”
范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接着说道:
“那李世民,便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亚州州长,东半球话事人,龙凤之资,天日之表,大唐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领右翊卫大将军,左右武侯大将军,领十二位大将军,上柱国,秦王,天策上将,天可汗,大唐太宗文皇帝是也。”
范隐一口气说出了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
他说完,故意喘了一大口气,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在场除了从容不迫讲着故事的范隐,和知道的范贤,其余人,包括庆皇在内,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众人心中几乎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不是,你说了那么一大串,听过的、没听过的,每一个听起来都威风赫赫、权势熏天的头衔,竟然都属于同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范隐看着众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怀疑,轻咳一声解释道:
“呃……”
“简单来说,他极其牛逼。”
众人闻言,这才从那匪夷所思的头衔轰炸中稍稍缓过神来。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原来是为了衬托此人的厉害,故意编造夸大了许多。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范隐所说的这些,非但不是编造,甚至还只是李世民众多头衔中的一部分而已。
范隐自然也懒得跟他们详细解释这些细枝末节,话锋一转,继续着他的故事:
“这个李世民呢,本来是这大唐第一位皇帝的嫡次子,但确是大唐的实际奠基人。”
“这个李世民呢,在大唐建立之初,其实并不是太子。”
“之后,和自己的兄弟在一个名叫玄武门的地方,发生了点不愉快,这才当上了皇帝。”
此言一出,亭中除了范隐兄弟,其余人心中皆是一凛。
庆皇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微的光芒,他自然听出这故事处处都透着影射的意味。但他先前听范隐报出那一大串名号,虽然觉得夸张,却也不免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倒也不急着发作。
范隐仿佛未曾察觉众人的异样,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位李世民虽然文治武功,十分了得,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和他父亲相似的错误,那就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处置不当。”
“不,准确地说,他还是确立了自己的嫡长子为太子。”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真正稳固了储君之位,因为他给了其他皇子过多的支持与荣宠,滋长了他们的野心。”
“其中一个叫李泰的,正是李世民的嫡次子,这位李世民对此子疼爱非常,那些赏赐和特权就不一一赘述了,臣也记不太清楚了。”
“臣记忆最深刻的一点是,李世民竟然让这个李泰,住在皇宫中一个与东宫极为临近,甚至还在东宫东边的,名叫武德殿的宫殿之中,甚至这武德殿是大唐第一位皇帝曾经的住处。”
“陛下,这‘武德’二字,再联系其所居方位,其深意已是不言而喻了罢。”
太子李承乾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二皇子李承择则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范隐继续道:
“这个李泰,素有才名,也深得李世民宠爱,与太子一直明争暗斗,嫌隙日深。”
“最终,那位太子被逼无奈,又或许是有自己父亲那些兄弟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便选择了铤而走险,起兵造反。”
“当然,他没有成功。”
“这位李世民呢,直到太子造反事发,才意识到自己在诸子封赏与权力平衡上的失误,对此很是懊恼,也极其后悔。”
“但是,当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下令罢黜太子,将其贬斥为庶人。”
“太子谋逆之时,李世民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急需重新确立继承人,以安稳朝局。”
“被废的太子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于是,他的目光便投向了自己的嫡次子,也就是那位素来受宠的李泰。”
“据说,李世民当时曾问李泰,若是他将来登基称帝,会如何对待他的那些弟弟们。”
“李世民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想必也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重蹈自己当年兄弟相残的覆辙。”
“结果,这个李泰为了表明自己并无觊觎之心,又或许是急于表白自己对兄弟的情谊,竟然回答说,他将来会杀了自己所有的儿子,然后将皇位传给他的弟弟晋王李治。”
“此言一出,李世民对他彻底失望。”
“最终,这位了不起的皇帝,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嫡三子,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李治。”
“这,便是臣要讲的故事。”
范隐的故事讲完了。
这故事篇幅不长,但亭中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借古……不对,是借梦讽今的意味,那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暗指庆皇以及眼前的太子和二皇子。
侍立在庆皇身后的猴公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的汗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他暗自吞了口唾沫,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范隐范大人,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这哪里是在讲故事,这分明就是在指着陛下的鼻子,说陛下教子无方,偏心偏爱,才导致了如今太子与二殿下之间储位之争的局面啊!
更要命的是,这故事里还提到了什么“玄武门之变”,什么“太子造反”,这简直就是在陛下的雷区上疯狂蹦迪啊!
陛下他……他不会当场龙颜大怒,下令把这口无遮拦的范隐给拖出去砍了吧?
猴公公悄悄抬眼,飞快地觑了一眼庆皇的神色,只见庆皇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越是这样,猴公公心里就越是打鼓。
他跟随庆皇三十余载,深知这位主子越是平静,往往酝酿的风暴就越是骇人。
他悄悄将手拢在袖中,暗暗捏了一把汗,只盼着这场“家宴”能赶紧结束。
二皇子李承择的内心,此刻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错愕,但更多的,竟然是一丝隐秘的感激。
他知道,范隐讲这个故事,看似是在说一个梦,实则句句不离当下。
范隐这是在为了他,或者说,为了他们这些处于储位争夺漩涡中的皇子,硬生生地顶撞皇帝啊!
虽然二皇子也明白,范隐此举,未必完全是出于维护他李承择的立场,这小子滑头得很,怕是还有更深层的算计。
但无论如何,范隐敢当着父皇的面,如此直白地揭露皇室内部的敏感问题,这份胆识,就足以让他心生几分佩服。
至少,这话他李承择是万万不敢说的。
太子李承乾的面色则有些苍白。
范隐的故事,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愤懑。
“太子被逼无奈”、“起兵造反”、“罢黜贬斥”,这些字眼如同尖锐的针,一下下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身为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却时常感受到来自父皇的疏离与敲打,以及兄弟们或明或暗的觊觎。
范隐这故事,虽说的是梦,只是个故事,却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可能。
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同时,也有一丝屈辱在心底蔓延。
庆皇沉吟片刻,目光在范隐那张依旧带着几分轻松笑意的脸上转了转,然后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明白了。”
“说到底,你是在教训朕。”
范隐闻言,连忙躬身,脸上笑容一敛,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臣只是讲个故事,博陛下与两位殿下一笑罢了。”
庆皇看着他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不过,你这故事,倒也同样发人深省啊。”
庆皇将目光转向太子与二皇子,问道:“你们二人,对这个故事怎么看?”
太子李承乾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父皇,儿臣以为,这唐太宗的故事,确有警示之意。”
“为君者,当以史为鉴,尤其在立储之事上,更应慎之又慎,不偏不倚,方能确保国本稳固,社稷安宁。”
“故事中李泰之言,实乃大谬,储君之位,岂能私相授受,视同儿戏?”
二皇子李承择则拱了拱手,神态比太子随意了些。
“父皇,儿臣觉得,这故事里最关键的,还是那位唐太宗自己。”
“他既然已经立了太子,就不该再给其他儿子那么多念想,搞得兄弟失和,最后还闹出太子造反的悲剧。”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把事情摆平。”
“至于那李泰,确实蠢了些,那种话也说得出口,活该当不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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