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胳膊酸得直打颤,却死死把摄录机举过头顶。
坐在木凳上的杜昂的表情完全没有半分变幻,即没有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也没有求而不得的任何失落,他反而跷起二郎腿,拿指甲慢条斯理地抠着西服裤子上的污渍,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一切似得。
“你到底给不给我承诺?!”
我扯着嗓子歇斯底里般的咆哮。
“小樊!”
杜昂终于抬眼,叼着一根烟歪到嘴角,烟灰颤巍巍快掉不掉:“上过菜市场没有?卖菜的攥着烂菜叶非要按新鲜价,你说买家能乐意吗?”
“你特么放屁!”
我又气又急,浑身抖的像筛糠,恶狠狠的低吼:“你之前明明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目的不光是彭海涛,还包括李廷在内,还邀请我加入你的阵营,现在我走投无路了,你开始装起了糊涂?!”
“老弟呀,人嘴两张皮。”
杜昂弹了弹烟灰,火星子溅在旁边病床黄兴渗血的纱布上,皮笑肉不笑道:“做交易首先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其次还得是等价共利,你这破录像带,在我这儿兴许还不如包榨菜值钱呢,我又凭什么送你张护身符呢。”
“你..我..”
我僵在原地,喉结上下蠕动愣是憋不出半个响屁。
见我神色呆板,目光也有些涣散,杜昂笑着站起身子。
“这样吧,我吃点亏再让你半步,把录像给我,我看完之后根据里面的价值再决定送你什么等级的护身符,可以吗?”
说着话,杜昂抬手缓缓的朝我走来。
“你要知道,现在除了我之外,你无依无靠!”
“彭海涛吗?据我听说,他们父子巴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李廷啊,之前或许他还会有兴趣保上你一保,不过现在嘛,呵呵..”
“所以你只能靠我了!”
杜昂越走越近,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也让我高筑的心理防线越来越弱。
是啊,现如今我好像能倚靠的只有杜昂,不行就先照着他说的进行吧..
“啪!”
就在我即将打算把摄录机递给他的时候,一阵劲风掠过我的耳畔。
“啪”地一声脆响,摄录机被拽得脱出我手,安禁不算魁梧的身躯挡在我跟前,胳膊重重箍住我的肩膀,他身上带着股混着汗味的硝烟气,说话时下巴的胡茬擦着我额头:“龙啊,脑袋被门夹了?没个白纸黑字的承诺,交出去你就等着被卸八块喂狗吧!”
“樊龙,你可得考虑清楚,你比我更明白,我现在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眼见安禁“截胡”,一直脸色平静的杜昂猛地皱紧了眉梢。
“既然人家没有要交易要合作的心思,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得了!”
安禁目光冰冷的上下扫量几眼杜昂后,轻飘飘道:“杜领导,论身份论地位,我知道你高不可攀,但你要清楚,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根稻草,而非什么崇山巨河。”
“樊龙啊,有些事情你得自己深思熟虑,而非听取其他人的建议,毕竟这社会现实的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不是个形容词..”
杜昂双手插兜,嘴角扯出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看着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走了!”
安静横臂拦住我,掌心抵着我后背生疼,他几乎是连拽带搡把我往门外推。
我踉跄着撞上门框,回头瞥见杜昂倚着窗台,指间香烟明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隔着袅袅烟雾盯着我们。
“听好了杜老总,还是那句话,想合作先承诺!”
安静随即转头,身形挡住病房惨白的灯光,不急不缓道:“樊龙岁数小,但他身边的朋友并不是哪个都经验少!”
说罢,他狠狠啐了口唾沫,薅住我的胳膊就走。
“哥,我是觉得..”
“闭嘴,少他妈废话!”
往出走的过程中,我不死心的张嘴想辩解,安禁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愤愤的打断。
不多会儿,钻进皮卡车里,他拧动车钥匙,引擎立马发出震天响,震得副驾储物箱里的扳手哐当作响。
我倚靠在铁皮车门上,看着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唉..”
“你他妈叹什么气啊?”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嘴里香烟的火星照亮眼底的血丝,不屑的轻哼:“现在该愁的是姓杜的!明知道你手里有料,却连半根毛都捞不到,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会儿他怕是在屋里砸杯子呢!”
我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卫生院,后槽牙咬得发酸。
“高兴点昂!不是叽霸啥大事儿!”
安禁突然猛踩油门,屁股下的皮卡车就像头脱缰的野驴似得窜了出去,排气管喷出的黑烟裹着烟味,呛得我眼眶发红。
“记住了!”
他降下车窗玻璃,任由外面的风灌了进来,狠声道:“手里攥着底牌,就得端住架子,谁特么先沉不住气,谁就是孙子!”
“可是我怕..”
“怕李廷是吗?李廷现在也怕你,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吧?因为那个什么谢德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他并不清楚其中发没发生什么变故。”
皮卡颠簸着碾过减速带,震得我牙齿打颤,安禁突然伸手猛拍几下方向盘,喇叭声惊飞了路边野狗:“沉住气!等李廷先联系你,你要想要糊弄他的说辞,至于杜昂那头更别急,野兽盯着肉,越急越容易露出爪子,咱们就等着他先出招!”
我攥着安全带有些失神。
安禁抿了抿嘴角又道:“姓杜的就是头猛虎,贪婪、凶残且理智,一旦你着了他的道,那就必定必定落入下乘!”
“是,你说的狠对!”
不知道是安禁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扑面而来的狂风让我清醒很多,我点点脑袋,认同的接茬。
随后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不由又问:“哥,那咱们现在去哪?”
“去帮你解决掉心里的恶魔,不然我估计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安然睡着。”
安禁打着响指回应。
“解决心魔?”
我瞅着安禁棱角分明侧脸,呢喃道:“哥,你说的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猛打方向盘,皮卡“吱呀”一声拐进条没灯的巷子,车头差点撞上堆废弃的砖垛。
引擎没熄火,怠速的轰鸣裹着墙根野狗“嗷嗷”的吠叫。
“咣当!”
接着,安禁跳下车,一个箭步蹿上皮卡车的后斗里,随后拖下去个硬纸壳箱,胶带没粘牢的地方敞着口,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纸钱,被夜风卷得哗啦啦响。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捡起根断树枝在泥地上划圈,枯枝擦过碎石子发出“沙沙”声,圈边缘歪歪扭扭,像条没头的蛇。
“咔嗒!咔嗒!”
几声脆响,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来,映得他半边脸发红。
他抓出把黄纸丢进刚刚画好的圈里里,灰烬打着旋飘上天,纸元宝在火焰里蜷成一团,纸人纸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舞动,活像谢德之前趴在地上挣扎的模样。
“过来!”
见我杵在原地发呆,安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朝我勾勾手指头。
“喔。”
我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冲天的火光烤得我脸颊发烫,烟味更是呛得人直咳嗽。
“甭管烧给谁!”
他又扔进一沓纸钱,火苗“腾”地窜起老高,埋头低语:“烧完了,这事就翻篇了,夜里再梦见血呼啦擦的玩意儿,就想想这堆火,都特么化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盯着火堆里渐渐蜷成灰烬的纸扎元宝,冷不丁想起谢德临死前瞪圆的眼睛。
手一抖,刚要扔进去的纸钱掉在地上,被风吹出了那个歪歪扭扭的圈。
“活着时候都叽霸不怕他,更别说死了!”
安禁抬脚把纸踢回火堆里,侧头冲我努嘴:“烧干净,心里才能干净。”
是啊,烧干净,心里才能干净!
烧的是纸钱,而焚的是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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