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钟,一辆印着“积水潭”医院标志的救护车稳稳停在楼口,车身上的红十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仿若一剂强心针,扎破了我堵在心尖上的沉闷。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又轻柔地走进病房,他们带着专业的器械,查看三狗子和虾米伤势时的眼神格外的专注,挪动病床的动作更是轻得几乎没声响,小哥俩被小心地抬上担架车,推过走廊时,二盼一直紧紧跟着,眼圈又红了,手几次想碰到担架边缘,又怕弄疼了他们,最终只是悬在半空。
“家属就不要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楼下,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抬手拦下正打算抬脚上车的二盼,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路上需要随时监测体征,人多了不方便。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小娟联系。”
她说话时朝不远处的杜鹃抬了抬下巴,显然二人交情不菲。
“大夫,这两个人,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全力以赴啊!”
二盼急得声音发颤,抓着女医生的胳膊不肯放:“他们全是..全是我兄弟啊,只要能治好他们,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变成了细碎的呜咽。
杜鹃见状快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二盼的肩膀,随即拉着女医生走到一旁。
两人头凑在一起,杜鹃低声说着什么,手指不时比划着,偶尔还回头看我一眼,嘴唇快速蠕动,像是在交代兄弟的伤情细节,又像是在反复叮嘱着什么。
而那女医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应一声,眼神里带着安抚的笃定。
“兄弟,你们一定要好起来啊!”
片刻后,救护车的车门缓缓合上,二盼死死盯着缓缓启动的车轻喃。
“兄弟,我在家等着你们!”
车轮开始转动,二盼下意识地跟着往前撵,脚步踉跄着,双手在身侧胡乱挥舞,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空气。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能清晰看见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把下巴都打湿了。
“兄弟,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好啊!”
救护车越开越快,二盼跟着跑了两步,被身后的安澜一把拉住,可嘴里的哀求还在继续,已经哭的不成样子:“到了那边要听话...要好好治病啊...”
车尾灯渐渐缩成两个小红点,拐过街角就看不见了。
二盼还维持着向前够的姿势,身体却软得直往下蹲,安澜赶紧把他扶住。
“我的兄弟,老天爷我求你了..”
他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豆大的泪珠子还在不停地掉,嘴里喃喃着重复的话,又像是怕声音小了,远方的兄弟听不见。
我吞了口唾沫,走上前,揽住二盼的肩膀头将他扶了起来,声音很轻道:“咱一块等着兄弟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
晌午十分,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
靠窗的小桌旁,我、安澜、杜鹃围坐一起,桌上的家常菜冒着热气,谁也没怎么动筷子。
我看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清楚这顿饭必须要的请,杜鹃今天跑前跑后联系转院,这份情比什么都重。
“多吃点,跑了一上午肯定饿坏了。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在瞎着急。”
安澜先打破了沉默,她给杜鹃夹了一筷子青菜,笑容温和,她说着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让我安心的笃定。
“别这么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而且是我自愿帮助他们的..”
杜鹃连忙摆手,脸颊又泛起红,她低头扒了口饭,筷子在碗里轻轻划着:“我同学刚才发消息说,车已经快到医院了,路上情况还算比较稳定。”
“那就好,那就好。”
我连忙接过话头,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个能自然聊下去的话题,可话特么刚说完,居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唠了。
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隔着一层玻璃显得我们这桌分外安静。
安澜给我递了张纸巾,指尖不经意碰到我的手背,温度很轻:“你胳膊上的伤也得注意,等下回去让医生再看看,今天就不要喝酒了,以茶代酒感谢一下杜姑娘吧。”
她语气自然,像是在叮嘱再平常不过的事,却让我心里那点尴尬淡了些。
“不用敬的,真的不用,况且你也受了伤,别光顾着担心别人。”
杜鹃抬头连连摆手拒绝,她的目光落在我缠着纱布的胳膊上,带着真切的关切。
半个多小时后,这顿难熬的饭局总算结束。
送杜鹃上车时,我对着她摇下车窗的俊俏脸颊,郑重地抱拳作揖:“谢了,真的!这份情我记一辈子!”
杜鹃笑着摇摇头:“等他们好了再谢也不迟。”
说罢,她朝我挥挥手,又很特意的瞄了眼我身旁的安澜,紧跟着车子缓缓汇入车流,很快就不见影踪。
“她对你有意思。”
我还伸长脖子望着车影,还没来及没收回目光,耳旁传来安澜轻柔的声音。
“啊?没..没有吧?”
我猛地回头,脸上一阵发烫,讪笑着挠挠头:“我咋一点没感觉出来,人家女孩就是热心肠...”
安澜没笑,只是看着我,眼角眉梢还带着刚才对杜鹃的温婉,可眼神里却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轻轻咳嗽两声,声音放轻了些,却字字清晰:“有没有你其实别我更清楚,不过啊...”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浅微淡却坚定的笑容:“有意思也没用,我可没打算让。”
风从街角吹过来,我盯着安澜认真的眼神,明白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方才她给杜鹃夹菜时的温和谦逊是真的,感激也是发自内心的,可此刻眼底那点不容退让的笃定,更是真的!
“不用让,我压根也没打算跑!”
沉默几秒,我望着安澜那双认真的眸子,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给瞬间填满了,郑重地朝她重重点头。
安澜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的温度比刚才更实在了些。
“好了,不说了。”
我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把话题拉回来:“回去等消息,你昨晚忙前跑后也没歇着,刚好也休息一会。”
她顺从地点点头,脚步放慢了些,和我并肩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阳光把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彼此间的胳膊偶尔碰到一起,都带着股淡淡的暖意。
刚才那点关于“让不让”的对话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虽泛起涟漪,却最终落进了最稳的地方,有些心意不用说透,有些陪伴无需多讲,一个眼神,一次点头,就已经心照不宣。
很快来到住院部的陋习,安澜忽然出声说:“等他们好了,咱们请杜鹃好好吃顿饭!正儿八经的大餐!”
彼时她的语气里又恢复了平日的平和,却多了份尘埃落定的从容,我知道,那是她的感激,也是她对我的底气。
“小龙啊!”
正说话间,不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突然降下窗户,李廷的声音泛起。
回头望去时,李廷已经推开车门半个身子探出来,冲我扬了扬下巴:“车上聊。”
他眼神里带着点严肃,不像平时那样随意。
安澜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抬头看我时眼里带着安抚:“去吧,跟人好好说,脾气不靠吼,心里认准的事,也不用抖!”
“嗯。”
我点点头,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被她几句话熨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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