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青兰高速上。
我倚靠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攥着瓶矿泉水,时不时猛灌一大口,试图压住肠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宿醉的后劲还没过去,加上心里揣着事,肠胃里总像是有人拿根小棍在搅和似的难捱。
膝盖上摊着张皱巴巴的地图,我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盯着“鸡泽县”三个字反复确认路线。
那年头导航还没这么方便,上了高速全得靠自己认路标、查地图,稍不留神就可能跑岔道。
驾驶座上的牛奋却精神得很,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时不时往嘴里丢块炸鸡排,嚼得嘎嘣作响,油星子溅在T恤上也毫不在意。
“放心吧龙哥,这车可比我在驾校时候开的那破玩意儿强得多,保证给你安全送到,你要是不舒坦就闭眼睛再眯一会儿。”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含糊不清,方向盘却稳得很:“等下从鸡泽出口下去,找个地方先垫垫肚子,再打听曹二的下落。”
“鸡泽”县是崇市下辖的四区十三县之一,地图上瞅着离市区不算太远,但真跑起来,又觉得挺老远。
这地方我以前没去过,脑子里对它的印象一片空白,只模糊记得听人闲聊时提过一嘴,那儿的辣椒特别出名,说是又香又辣,做出来的辣椒酱、腌辣椒,是当地出了名的好味道。
“要不找着人之后,咱顺道带点辣椒回去?”
牛奋嚼着最后一块鸡排,把骨头扔到塑料袋里:“我毕爷不是最爱吃辣吗?带点给他下酒正好,绝对能给他乐美了。”
“开车注点意,别老吧唧嘴。”
我白楞一眼念叨。
一路风驰电掣,不到午饭点,我们就已经看到了“鸡泽高速”的下口。
“哎呀,饿死了,龙哥咱能不能先填饱肚子,再研究别的..”
一边缴费,牛奋一边冲我挤眉弄眼。
这家伙是个吃货,打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知道。
可我真没料到,熊玩意儿居然能贪吃到这份上,从高速上啃鸡排,到刚进鸡泽县就盯着路边的辣椒摊直咂嘴,这会儿车还没停稳,他眼睛又瞟向了街角那家飘着香味的大锅菜馆子。
“你闻闻,这味儿够正吧?”
他把车窗摇下来大半,鼻子使劲嗅了嗅,方向盘往路边一打:“要不先垫垫?我瞅那馆子人挺多,准是地道的本地味。”
“找曹二要紧,吃的能当饭吃?”
我瞪了他一眼,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自己先乐了。
他嘿嘿笑,手却没松方向盘,只是慢慢往前挪:“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啊,再说了,曹二也是个人,也得吃喝拉撒吧,保不齐狗篮子就藏在哪个饭馆里,咱顺道尝尝,两不误。”
我没再接话,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张口闭口都是吃的,可这股子随时随地能从烟火气里找乐子的劲儿,倒真能冲淡不少赶路的焦躁。
车窗外,“张家大锅菜”的幌子在风里晃悠,香味混着辣椒的辛香飘进来,连我这没心思琢磨吃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得,看来今天这饭,是躲不过了!
“走走走,赶紧他妈把你那肛眼子塞饱。”
我没好气地摆摆手赶他,眼神扫过车窗外挤挤挨挨的沿街铺子。
从地图上看,鸡泽县城确实不大,横竖也就那么几条主街,胡同巷子倒是盘根错节,像块被掰碎的豆腐。
片刻后,牛奋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好车,我则径直朝着那家挂着“张家大锅菜”木牌的小店走去。
刚掀开门帘,一股浓郁的炖菜香味就扑面而来,店里几张小桌坐得七七八八,食客们正埋头扒着碗里的菜,吧唧嘴的声响混着灶台的烟火气,热闹得很。
我找了张靠里的空桌坐下,屁股刚沾着板凳,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掏出来一看,又是一串陌生号码,数字在屏幕上跳得急促。
“喂?”
我按下接听键,眉头立时间皱紧,指尖在桌沿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动着,等着对方先开口。
听筒里,对方的那头似乎也很嘈杂,感觉跟我这边特别像似的,好像也是搁饭馆里。
“喂,说话!”
见对方电话那头半天没吭气,我忍不住催促。
“找曹二的事先别着急。”
对方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还是经过什么变声软件发出的,显然跟早上给我报信的是同一个。
“这会曹二待的地方,你去了也带不走人,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先吃饱喝好,耐心等着。”
停顿几秒后,那人又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目光像雷达似的扫过店里的食客。
穿蓝布衫的大爷、扎围裙的老板娘、邻桌低头扒饭的两个小伙,个个看起来都像普通人,但是又好像不对劲,这通电话来得太特么蹊跷了。
“你是在跟踪他,还是在跟踪我?”
我拧着眉头发问,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想找到人,就听我的。”
对方没直接回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抓紧时间吃饭,别瞎琢磨。”
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听筒里的忙音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慌。
“嘶!!这他妈到底是谁?”
我抽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点燃。
对方那声音听着特别的生硬,可话里的意思...又仿佛是提醒我别冲动。
又让我先吃饭...好像又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
不像是敌人,可也绝不是熟人,究竟是谁呀?!
“咋了龙哥?脸跟锅底似的。”
同一时间,牛奋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罐冰镇汽水,好奇的出声:“刚瞅你站着打电话那样子,跟要吃人似的。”
我把烟摁在桌角的烟灰缸里,抬头看向窗外。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卖辣椒的摊主正跟顾客讨价还价,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可那通神秘电话又仿佛在悄然提醒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汽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没压住心里的烦躁:“有人让咱先吃饭,别着急找人。”
“谁啊?道士哥吗?”
牛奋慌忙念叨。
“不知道,陌生号码。”
我吐了口浊气苦笑。
不管对方是谁,至少有一点是对的,现在冲动没用。
唯有填饱肚子,才能在这陌生的街巷里,看清藏在暗处的影子。
“对对对,吃饱喝好不想家嘛!”
牛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伸手就抄过桌上的塑封菜单:“老板,点菜!”
他那手指跟葱段似的粗壮,在菜单上连戳好几下,嗓门洪亮的吆喝:“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要!剩下的,一样给咱来一份!”
“卧槽!”
我当场就懵了,眉毛拧成个疙瘩,瞪着他骂道:“你狗日的是跑这上货来了?”
那一页菜单上密密麻麻列着菜名,少说也有十几样,这货是打算把人家小店的菜盘全端上桌?
“哦对,忘了还有你龙哥啊。”
牛奋仿佛刚想起我似的,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把菜单往我面前一递:“龙哥你自己想吃啥,再补俩?”
“我尼玛...”
我一巴掌拍开他递菜单的手,看着老板闻讯过来时那瞪圆的眼睛,又好气又好笑的解释:“老板我朋友开玩笑呢,别听他的哈,给我划掉一半!什么凉拌三丝、素拼豆腐全去了,就留俩硬菜,再来份大锅菜打底,够吃就行!”
“多点几个菜咋了,我又没浪费,万一等会儿找到曹二,干架耗体力呢...”
牛奋还在那儿不满的嘟嘟囔囔,被我狠狠剜了一眼,才悻悻地闭了嘴,冲老板嘿嘿笑:“听他的听他的,就按我大哥说的来,再来两瓣蒜!”
瞅着牛奋那副心比屁眼大的吊毛样子,心里那点被神秘电话勾起的烦躁,倒被他这通折腾给冲淡了不少。
行吧,先陪这吃货造顿踏实饭,管他背后是谁在捣鼓,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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