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赫铖听见身后一声轻笑，却不敢回头看她。
“你高兴了，就像逗猫逗狗一样把我圈禁起来，连句话都不许和旁人说；腻歪了，或者觉得我碍事了，就要将我一脚踢得远远的，是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低声反驳。
“哦？那你怎么想的？不妨说来听听。”晚棠微微扬起下巴。
“我父母早逝，无依无靠，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我，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
厉赫铖沉默地听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听到晚棠这些话，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他比任何人都爱她，也就比任何人都更容易能伤害到她。
如今，他再没有挽回的资格了，她曾经飘落在他手中，他吻过，爱过，也该放她自由了。
晚棠坐在炕沿上，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口中从来没有一句实话，这句喜欢...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你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总是自作主张，一副高高在上的保护者姿态，从来都瞧不上我，好像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一样。可我不会乖乖做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厉赫铖从来没有将她当做金丝雀的意思，但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就应该为她遮风挡雨，荡平一切坎坷，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不让她沾染半分尘世的污秽与危险。
晚棠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厉赫铖，我奔波千里来见你一面，便是要与你做个了结，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不必再让人跟着我，我自有我的去处。”
她说完，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就往外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门帘被拉开，又在她身后合上。
厉赫铖僵在原地，方才她每一个字都像针，细细密密扎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回神，几步追到门外，伸手便要去攥她的手腕。
指尖刚触到她微凉的手腕，就被晚棠用力甩开，那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我的行李呢？”晚棠看向站在院子门口的阿文。
阿文看了眼厉赫铖，将角落里那个小巧的牛皮行李箱提了过来。
晚棠接过，径直走向院门，厉赫铖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身影越来越远。
阿文却皱了皱眉头：“铖哥，小姐刚才还说愿意跟着马军医帮忙，怎么又要走了？”
厉赫铖有些不解的转头看他：“她说要留下来？”
阿文犹豫着点点头。
厉赫铖又看了眼那个即将消失在他视线中的背影。
北山基地占地颇广，营房、操练场、马厩、伙房交错分布，各条小路看着都差不多，道路上的积雪被清扫到两旁，可还是湿滑难走。
晚棠虽面上镇定，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来时是坐车来的，只顾着心事，哪里记得路。此刻凭着感觉往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便随便找了个人打听起来。
那大兵没见过她，只觉得这女人实在漂亮，再一看，司令竟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便大概指了个路，不再敢看她。
晚棠顺着他指的路，竟也走出了基地哨卡。只是下山的路被厚厚的积雪掩盖，更加崎岖难行，小羊皮的靴子很快就湿透了，寒意顺着脚底丝丝往上蹿，冻得她脚趾都有些发麻。
手上那个小巧的牛皮行李箱，此刻也变得千斤重，勒得手指生疼。她喘着气，索性将行李箱往雪地上一放，自己也寻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山风呼啸，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她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望着茫茫雪山，心里一阵茫然。休息片刻，待腿脚稍微缓过劲，又提着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下走。
天色渐晚，这地方像是鬼打墙一样诡异，她明明是照着那大兵指的方向走的，却越走越觉得眼前的景致很是熟悉。
直到再次看见那棵歪脖子松树，晚棠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怕是迷路了，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鸮叫，在这片寂静里显得尤其阴森可怖。
四野除了雪还是雪，连个可以辨认方向的参照物都没有。晚棠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决定今晚凑合一下，明早再继续赶路。
一阵寒风裹着雪粒子吹过，林子里的灌木丛发出一阵窸窣摇晃。晚棠迅速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小手枪，对准了那片晃动的灌木：“谁？！”
林中安静了片刻，只余风吹过树梢的呜咽。
“是我。”
厉赫铖从灌木后转了出来，军装外套上落了些雪，脸色依旧算不上好。
他走到她几步开外站定，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晚棠皱着眉把枪收回箱子里，吸了吸鼻子：“你不要管我。”
还不要管她？他要真不管，她今晚怕是要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了。
跟了她一路，厉赫铖脑子也越来越活络，她如果真要与他一刀两断，根本不必多此一举，跑到这冰天雪地来寻他晦气。
他心里那点即将燃尽的死灰，便立刻有了复燃的倾向。
他腆着脸凑近了些，晚棠猛地站起身，抓起脚边的牛皮行李箱，扭头就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
厉赫铖却没有再追，一是因为腿伤未愈，二是因为晚棠散完步很快就会回来这里。
他弯下腰，在雪地上捡拾着相对干燥些的枯树枝，又拢了一堆落叶堆在树下。
一分钟后，晚棠短促到变调的尖叫传来，她连箱子都扔了，像只小野兔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厉赫铖刚起身，一道身影就带着一股寒风，猛地扑进了他怀里，撞得他胸口微微一痒。
晚棠死死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惊恐万状地指着她逃回来的方向：“好多绿油油的眼睛...就在那边盯着我们！”
厉赫铖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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