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声破风，如雷震耳。
“咻——！”
箭尖在空中割破雪意，带着致命的气息呼啸而来。
林劲川眼神一变，几乎来不及躲避，箭矢瞬间洞穿胸膛，深深刺入血肉，猩红顿时喷溅而出。
他还没倒下，脊背挺得笔直，像在靠意志力死撑。望着不远处那一身玄衣、披着大氅的男人，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哑着声音喃喃：
“……是你？”
这四个字，他像是用了毕生的力气说出口。
那曾是他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亲手将那人从乱世中扶上高台的王。
魏劭神色未动，眸色沉沉，淡淡地勾唇：“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在风雪中几乎听不清，像落在耳边的冰屑，但其中那一丝几近病态的冷静，却清晰到刺骨。
林劲川的瞳孔缩了缩，一时间脑海里翻涌出无数画面：少年意气、刀剑共舞、烈酒入喉时的豪言壮语……他曾以为那份情谊是并肩走过刀山血海后最牢固的信任，却没想到，最终杀他的人，会是他最信的人。
“为什么……”他喉头滚动着，带出一口血。
“因为你挡着我。”魏劭盯着他，眼中终于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冷而灼热，“她爱你。”
林劲川听到这里，整个人像被什么点燃了般，痛意在胸腔炸裂。
他想笑，却牵动伤口，反而咳出一口血沫。
他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山上的女人、那滩血、突如其来的埋伏……甚至那支羽箭的位置。
魏劭看着他缓缓跪倒，脸色却没有胜者的喜悦，反倒是一种被折磨许久后终于抓住答案的变态满足。
他走上前，蹲下身，盯着林劲川已经逐渐黯淡的眼睛：
“你安心吧，我会比你更爱她。她总归是要有人照顾的。”
林劲川听到这句话时，眼神骤然变得凌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愤怒与不甘却让人不敢直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嘴唇哆嗦地吐出一句：
“你……不配。”
魏劭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她心里装着我。”林劲川艰难地扯出一个几乎是凄苦的笑，“你……永远进不去。”
他说完这句，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身子缓缓往前倾倒，扑进雪地。
可他的手，还紧紧攥着胸前衣襟，像是想护住那颗跳得越来越慢的心，也像是，在最后一刻，想握住那一缕关于周采音的回忆。
他记得她怀孕时眼角泛红的模样，记得她每晚窝在他怀里轻轻地唤“相公”，记得她在雪夜里拉着他手说：“你在，我就不怕。”
可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怕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他怕她哭，怕她梦中醒来摸不到他。他甚至怕她忘了他。
可他只能咽下最后一口血，沉沉地埋入这片他为她选下的雪地。
魏劭站起身，看着林劲川倒下的身躯良久。
风停了一瞬，雪落得更猛了些。
“死了就好。”他冷冷开口，转身走入雪幕，却没有回头。
“死了就好。”
背后，是他一手打造的尸山血海，是他亲自斩断的兄弟情义。而前方，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会后悔。
林间雪落未歇，簌簌声如白练落地，掩住了草木间最后一丝温度。
魏劭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冷峻的面容在这白雪间更添几分森然。
“动手。”他淡淡道。
几名黑衣属下立刻上前，从怀中抽出匕首，开始在林劲川身上划出几道错乱的伤口。
他们动作娴熟，沿着血肉撕裂的方向模拟出被猛兽撕咬的痕迹——爪痕从胸口延至腹侧，血肉翻卷，狰狞可怖。甚至在他大腿上咬下一块皮肉，露出森白的骨。
不远处，那名妇人站起身来，原本哭红的眼如今已泛起了笑意。
她走到魏劭身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王上，属下已完成任务。”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得意，仿佛终于从那个贫苦采药的山妇，摇身变成了被赏识的利器。
魏劭微微侧头，嘴角一勾，笑意浅薄，“嗯，干得不错。回去，领赏吧。”
他语气温和，似是嘉许。
女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神中甚至隐隐浮出一丝幻想——也许她会被封些田地银两，或许……能在这位王的眼中留下痕迹。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下山时，风忽然一顿。
“噗——！”
一道寒光从她背后突袭而至，黑衣人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心脏，穿透前胸，带着一缕猩红从胸口绽放。
女人的身体剧烈一震，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回头望向魏劭，嘴唇颤抖，似乎想问为什么，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身子缓缓倒在雪地上，染红了她粗布的衣衫。
魏劭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话音落下，他停下脚步，望向一旁还在处理“伪装”的五名黑衣人。
他们低头忙着制造“野兽残杀”的假象，未察觉危险将至。
“刷——”
弓弦响起，一道黑影破空。
“噗！”第一人眉心中箭，当场倒地，眼珠圆睁。
第二人刚抬头，还未作反应，喉咙处已射入一箭，喉血喷涌而出。
第三人慌乱回头，却已来不及躲，箭矢直穿心口，他踉跄几步，跪倒在雪地，满目愕然。
剩下两人终于意识到不对，拔刀欲逃。
可魏劭已再一次搭箭。
“咻——”
一人后背中箭，扑倒在地。另一人奔出几步，还没跨过一棵老松，羽箭自背心穿透心肺，将他钉在树上，鲜血如梅花点点洒落雪面。
魏劭缓缓收回弓，神情淡漠，仿佛刚才那一番杀戮，只是微不足道的清理杂草。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道，风雪中他的眼神如冷铁铸成，黑眸深处浮现一丝几乎病态的执念。
“采音……”他低声念道，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噬。
“你终究是我的。”
他说完，披着黑袍，转身没入风雪。身后，林间只余下血、尸、与沉默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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