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车发动，引擎低吼着滑入夜色之中，远处的沙丘起伏像沉睡的巨兽。天上的星星点点，撒落一地清辉，为他们照亮前路。罗韧拉开车门。
“公主，请上车。”他语气故作正经，还不忘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清璃坐在副驾上，闻言嘴角抽了抽，斜眼看他一眼：“好油。”
罗韧“噗”地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阿粒，你又拆我台。”
清璃没接话，只轻笑了一下，干净清澈的笑意像一道风吹开的帘子，让他一瞬有些出神。
悍马车飞驰而过，一路朝着西北方向驶去，远离了民居和灯火，只剩下荒原、沙丘，还有头顶浩瀚的星海。
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清璃靠在座椅上，目光扫向窗外。沙地仿佛流动着的银灰色水波，一望无际。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罗韧突然出声。
清璃挑眉看了他一眼，带着一丝警惕：“你想干嘛？”
罗韧勾了勾唇，没说话，只是把车往一处高坡开去。
车子在接近最高点时速度开始减缓，罗韧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档杆上，眼神专注。
清璃的心跳突然跳了跳。
“罗韧……”她下意识扶住扶手，话还没说完——
车子已冲上沙丘最高点，然后在那一瞬几乎看不见前方路面的盲点，陡然俯冲而下！
像是断崖一跃。
风从四面灌进车厢，沙丘在车轮下飞快倒退，重力猛地倾斜，耳边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心跳“砰砰”加速的回音。
但清璃脸上的神情却没惊慌，反而是缓缓绽开的笑意。她睁大眼看着前方，一种久违的酥麻感顺着脊椎滑落。
等车子稳稳停在坡底，清璃才缓过神来，轻呼了一口气：“你疯了吧。”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荡秋千吗？”罗韧扭头看她，目光中带着点狡黠，“每次都让我推得高高的。你还记得吗？”
清璃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他：“……是吗？”
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像听到了别人的故事。
罗韧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微顿，然后点了点头：“嗯。你喜欢风从耳边呼啸过去的感觉，还说飞起来的时候，连烦恼都掉下去了。”
清璃垂下眼眸，没有回应。她的记忆像是一片空白的画布，那些他口中的回忆，她毫无印象。但她不反感听这些，只是……有些陌生。
罗韧看着她，心口隐隐有些疼。但他仍旧笑着，语气温和：“我记得就行。”
清璃微微侧头，月光洒在她睫毛上，像刚才窗边未干的水珠。“你记得那么多啊。”
“关于你。”他低声说，“我从来都没忘。”
清璃没有再说话，只是望向窗外那一片沙丘与星光，眼里悄悄荡漾开一点点涟漪。
悍马车稳稳停在沙丘下的一块平地上。远处沙浪连绵，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月光铺洒其上，泛出一层层冷白的银光。
罗韧熄了火，把车灯关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沙丘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向清璃，眼神微微发沉。
“阿粒……”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或许你现在……想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紧。尽管在他心里已经反复演练过无数次，但真的说出口时，嗓子还是紧得发哑。他甚至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听。
清璃偏过头看着他，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还不急。”她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等我把你妹妹的事处理完，我会查清我自己身世的。”
“娉婷？”罗韧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你……有办法能救娉婷？”
清璃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怀疑，你叔叔出了问题吗？你说他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说话混乱、行为失控——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她的语调放得很缓，却一字一句地敲在罗韧心口。
“答案是：没错。”
罗韧的眼神陡然紧了，呼吸也顿了一下，低声问：“你都知道什么？”
清璃没立刻回答。她拉开车门，长腿跨出去，站在车前看着星空下的沙丘。风吹起她未干的发丝，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罗韧跟着下了车，站在她身边。
“我进门那天，她在三楼的窗边看我。”清璃忽然开口，目光没从远方移开，“我就察觉到了一股……排斥性极强的力量。”
“那不是普通的精神病症。”清璃低声道，“而是被某种意志控制了。”
罗韧眉头紧皱：“所以……控制我叔叔的，也是那个东西？”
“嗯。”清璃点点头，眉眼沉了下来，“你可以叫它心简。”
“依木而生，寄于人身，改变人心……故曰心简。”
“心简……”罗韧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一瞬间想起了清璃手腕上的字母编号，那……0078又代表什么呢？
“你想怎么做，我全力帮你。但……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清璃回头看他，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下像湖水微光。
罗韧喉结动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她：“这会伤害你的身体吗？”
清璃怔了怔。
她没想到，罗韧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危险，不是问要怎么救娉婷，而是问她——会不会受伤。
风吹起她额前一缕湿发，轻轻扫过眼睫，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酥麻，像有什么轻柔的细线，正一点点缠绕在心上，温热又黏人。
“没关系。”她轻轻说道，声音软下去，像是被夜色揉碎了。
“没关系，那就是会有伤害。”罗韧眼神一冷，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半步，语气坚定到几乎有些固执，“不行。”
“这种以伤害你自己的身体来救我妹妹的事情，我不能接受，娉婷更不能接受。”
“我们……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掌心传来清璃的温度，他却像捏住了什么无比脆弱的东西，生怕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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