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野人头也没回，背着两人，动作敏捷。他在林间穿梭，翻越巨石，踏过枯枝，快得让人无法追上。他熟悉这片森林的每一条暗道和陷坑，转瞬之间，便已隐入黑暗深处，只剩下树叶摇晃与风声。
罗韧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壮的树干上，指节泛白，眼中满是自责与怒火：“该死。”
木代脸色也极不好看，低声骂了句什么，转头迅速查看地面留下的痕迹：“往东南去了，快追。”
而此时，森林深处的某个天然山洞里——
清璃和一万三被粗鲁地丢进了石壁之间。地面潮湿，空气带着淡淡的铁锈味与湿叶腐烂的气息。
野人站在洞口盯了他们一眼，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喘着气，然后踉跄着走到洞角的石堆边坐下，靠着石壁缓缓滑坐下来。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已干涸，显然是在刚刚的打斗中留下的。
他喘得很重，却始终盯着外头的风口，像是在警惕什么。
一万三立刻挡在清璃身前，身体微微前倾，戒备地死死盯着野人。他手里没武器，但浑身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扑上的豹子。
“没事吧？”他低声问清璃，语气里透着隐忍的焦躁。
清璃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你呢？你刚刚是护着我，摔得挺重的……”
一万三转头看她，表情在昏暗中一瞬间变得复杂。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很轻，却极认真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清璃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对啊，我们是朋友嘛。”
她说得坦然，一点也没犹豫。
一万三却像是被什么击中，眼神倏地暗了下去，眼尾微垂，语气也变得淡淡的：“嗯，朋友啊。”
清璃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眉头微微蹙起：“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没有看她，只是把手撑在膝上，盯着那野人的方向，脸上什么情绪都不肯透露。
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清璃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了，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喜欢罗韧？”
清璃一愣，转头盯着他，眉头轻蹙：“你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没有躲闪，也没有立刻否认，倒像是被这个问题本身弄得有点迷惑。
“算了，”一万三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低头看着地上的泥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江照，”清璃突然正经地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被撞傻了？”
一万三抬眼看她，耳尖竟泛起一抹红：“才没有。”
“你怎么突然叫我名字……”他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现在情况比较严肃啊，”清璃认真地看着他，“而且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好，说不定真撞着头了。”
她半是玩笑半是担忧，一双眼睛盯着他，眼神真切。
一万三眼神闪了闪，像是在努力压下什么。他没说话，抿着嘴，脸颊有些僵硬。过了几秒，他抬头，声音低低的：
“栗子……如果我们能从这儿逃出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清璃点点头，没有多问。
一万三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她旁边，目光从她的侧脸移开，落在那野人身上。
那野人仍旧坐在远处，闭着眼，呼吸粗重，似乎刚才的伤对他来说很痛苦。
山洞安静下来，气氛变得紧绷又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罗韧和木代还没有追上来，让清璃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要么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隐蔽，很难被找到，要么，他们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东西，一时被绊住脚。
野人蹲在山洞口，粗重的鼻息随风而动，像是在犹豫，他的目光落在清璃脸上，沉默片刻，随即直起身，朝洞外走去。
清璃本能地跟了上去。她悄悄靠近洞口，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看见野人的背影一跃而下。
“诶——！”
她下意识想喊，可声音还没出口，眼前已是一片空阔——
山洞位于峭壁之上，是一块半山腰上天然的凹陷，外面便是直插山谷的绝壁。清璃猛地顿住脚，心跳骤然加快。
那野人竟是纵身跳下了悬崖，没有留下半点借力的绳索或路径。
她贴着石壁往下一看，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呼呼的风，冷得直往脖子里钻。
“要命……”她低声骂了一句，只得退回洞中。
“什么情况？”一万三起身迎上来，神色紧张。
“他跳下去了。”清璃脱口而出，“我们根本没法下去，这个洞根本就是个笼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身看着洞壁，那些嶙峋的岩石如同利齿森然，完全不可能徒手攀爬。
她叹了口气，背靠石壁坐下，声音低低的：“最好的情况是被困在这饿死，最坏的……是被那个野人打死。”
“不会的。”一万三立刻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格外坚定，“罗韧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木代也在，他们不会放弃的。”
清璃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刚说完不久，野人竟真的回来了。他从山洞口钻进来，手里拿着两颗形状古怪的果子，通体红亮，像是山林里才有的野生果物。
他把果子递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清璃和一万三，示意他们接。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清璃先接过一颗，咬了一小口，味道酸涩却不至于苦。一万三连忙把手放在她的唇边，说道，“快吐出来！”
“没事，应该不会有毒的。”清璃摇摇头。
见她无碍，一万三才松了一口气，接了另一颗，也试着吃了一口。
野人没说什么，转身走到洞口，坐下靠着墙，看起来已经习惯这样的距离与寂静。
暮色渐深，山风变冷，一万三开始在石壁一角堆干草生火。火苗蹿起，暖意扑面而来，他把打湿的衣角拧干，扯下一块干草铺了垫子。
“你睡那边。”他指着火堆另一头的草垫，看向清璃，“靠火一点，别着凉。”
清璃点头，坐下时手指在垫子下面一摸，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拽出来一看，是一个用树枝和布片缝制的小娃娃，头发是枯草编的，眼睛歪斜，嘴巴用黑线胡乱缝着。
她眉心一紧，盯着那娃娃出神。
“怎么了？”一万三警觉地凑过来。
“木代之前也说她遇到过这样的娃娃。”清璃低声说，“我猜，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或者……来自同一个地方。”
一万三摸了摸下巴，眼神也变得沉了：“是不是……有人在这片山里，养着小孩？”
清璃看着火光里的娃娃，沉默。
“明天再想吧。”一万三拍拍她肩膀，声音低下来，“今晚我守夜，你先睡。”
“我觉得那个野人不会伤害我们。”清璃轻声说，“而且……心简不在他身上。”
“你确定？”一万三问，眉头皱得更深。
清璃点点头：“如果在他身上，他不会这么沉默，也不会送我们果子。”
一万三沉吟了一下，又问：“那会不会像五珠村一样……有不止一个？”
“或许吧。”清璃轻声答道。
山风从洞口灌入，火光跳跃着，一明一灭。她靠着干草，微微打了个呵欠：“前半夜你守，后半夜我来。”
“好。”一万三点头，目光落在她发梢摇曳的影子上，忽然觉得洞里的夜也不那么可怕了。
他本打算守整夜，却没想到清璃很快蜷成一团，不知怎么滚进他怀里。她身子软软的，带着火光烘出的温度，像小动物一样蹭了他一下。
一万三愣住了，浑身僵硬，脸也开始慢慢发烫。但他终究没动，把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闭上眼，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直到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火堆已化成一地灰烬。
一万三睁开眼，刚想活动一下肩膀，才发现怀里的清璃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仰头看着山洞的顶。
“你在看什么？”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清璃指了指天花板：“你看这个。”
洞顶上方有一面光滑的岩壁，被烟火熏黑了，但中间依稀能看出几道手绘的图案：一个高个子大人带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山林里奔跑、玩耍。
“一大两小？”一万三眯起眼。
“如果小野人是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清璃眉头蹙起，“那么，还有两个孩子。”
“还有两个？！”一万三一惊，脑子顿时清醒了，“那我们遇到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
“是。”清璃轻声说，“说明这片山……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远处，风穿过洞口，吹起他们脚边的灰烬。
“野人呢？”一万三坐起来连忙问。
“我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清璃说道，“我们也不能只等着罗韧他们来救我们，我们去找找有没有藤蔓可以让我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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