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叙！”
周亚坤忍不住要敲桌子。
他整个人就是从飙车一般冲到‘毅昌大厦’，又催着阮艳春跌跌撞撞上楼那天开始变的。
人人都知秦德彪买凶杀人，地下悬赏令，谁拿下边叙的命，100沓大金牛。
消息流传出来不足一个小时就传到了边叙的耳朵里，他当时冷冷一笑：“我都不知道，我的命这样不值钱。”
他也传出话：“谁找到四爷下落，我付200沓大金牛。怎么样？是不是还是我够孝顺？”
吓得传话人当场都要尿裤子。
结果边叙捏住人家的肩膀，拎起来——
他力量可怖，拎起一个一百七十五公分的成年男子也易如反掌，一向如此。
只不过，还是只有安子宜落在他掌心的感觉，能令他反复回味。
边叙还腾出一只手，重重的，拍一拍那人的脸：“你去同秦四爷讲，我还没有为他养老送终，叫他不要那么急着走。嗯？”
总之红港社团被这两大包大金牛搅的天翻地覆。
一部分人利落退出，配合边叙搞运输、码头。他还把地产中介跟旅游公司都开起来。
也算边叙多年任务中，为自己悟出来的一点私货。
内地经济正在崛起，九七之后，赴港旅游一定成为热门。
另外‘青河’也从暂停中重新开工，依旧由聂远主理，几位眼光犀利的小弟从‘古惑仔’转行去做星探。
此类转型，叫仍然沉迷在江湖杀伐中的另一批人贻笑大方。
一面要暗杀边叙，一面要追踪秦德彪。红港街头的混乱从社团对市民，变成了黑吃黑。
O记的头依然很痛，街面上摆摊的阿伯阿婶却纷纷叫好，巴不得他们一个个快点去见阎王爷，当然，也包括对边叙的诅咒。
饶是如此，秦德彪仍未现身。
周亚坤看住边叙越来越浑浑噩噩的样子，连抽三只烟，一个安全屋，搞得比当年香堂还要烟雾缭绕。
“我同你讲，你现在一露面就是一个死。安子宜跟你bb仔躲到国外去，再好不过，否则都不知道哪一天你敢去收尸啊！”
“一尸两命，乌鸦的大肚婆你不记得？她够不够惨？”
边叙当然知道这是真。
但无数次，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梦到一个瘦条条的人影，穿白裙，月光下湛蓝的，波光粼粼泳池边，侧身朝他盈盈的笑。
她腹部隆起，四肢又如同平日一样纤细，显得脆弱不堪。
抑或是大晴天，红港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他精疲力尽走出O记，那条路走了多次，一下楼梯，就看到那辆牌号为0719的黑色宾士车。
安子宜抱着一把柚叶，亭亭玉立站在车边，一脸埋怨看住他。
要他跨火盆，抬手。
妹妹仔小小年纪便学会啰嗦，一边清苦的叶子扫过他脖间的肉，一边埋怨：“下次再也不管你。”
他垂头一笑，将她纤薄脊背笼进怀中，连带那圆圆滚滚的肚子。
他的小孕妇，好可爱。
然而睁开眼，808屋内空空荡荡，侧过身，除了这张双人床，屋内原本的家具只留下了电视跟沙发。
其余空间被边叙零零碎碎又持续不断买回来的母婴用品塞满。
母婴用品店的导购同他讲解，婴儿纸尿裤可以最大程度减轻新手妈咪的负担，一脱一换，简简单单，省去手洗晾晒中间诸多环节。
年轻的导购员对住这位‘超级奶爸’忍不住红了脸：“不过就是有一点点费钱啦……”
边叙失神，他的妹妹仔一向不懂得花钱，那样多的珠宝都不晓得带走。
不知道会不会在这类耗人的事情上受苦。
“喂，先生……”
边叙大手一挥：“买，都买。我搵钱就是为了她。”
等他两手满满的离店，一屋子靓女都忍不住尖叫：“好犀利，好charming！”
“天呐，神父呀，做他太太一定好幸福……”
边叙回过神，站起身：“晓得，当然晓得。她在外面是更加安全，只是为什么要完全消失。”
“坤哥，我真的，好担心她过得好不好。bb好不好。”
“她还是小朋友一个，怎么懂得哄bb，要靠我才行……”
周亚坤忍不住骂：“痴线啦你，户头那么多钱，够安子宜请十个保姆啦！”
边叙仍然犹豫：“我一走，她回来第一时间见不到我……”
“你不走，她回来第一时间可以见到你的墓碑。”
因为O记内鬼，加上蒋申英几句颠倒黑白或完全杜撰的‘证词’，将边叙‘钉死’在‘卧底’这个身份上。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从他踏入红港的第一日，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布局，筹谋，上位，爆发，撤退，都是在计划框架中并没意外。
唯一的失策，是他多了一个牵肠挂肚的人。
但只剩不到一年时间，红港要改回母姓。
别有用心的人，要发疯。
无论边叙还是钟正，现阶段已经算是完成了瓦解社团势力的任务。
而作为最了解内陆同红港政策、人文、社会现状之间差异的人，他们还有许许多多关于交接前后的准备工作要做。
要参与新政策制定，要提交两地文化经纪交流方案，要将红港变成一扇窗口，让世界看到大陆，让大陆看到世界。
不走，也要走。
……
九七，转眼而至。
纽西兰时间1997年7月1日凌晨四点，华人社区灯火通明，无人入眠。
陈娟家里济济一堂，Power快要学会走路。
大飞跟宋凛一人牵他一只手，小小男子汉蹒跚着成了男人队伍其中一员。
Power太可爱，连自家孩子都不爱带的大飞居然有闲心弯着腰教他走路。
但男人的耐心还是不足，不过三分钟，女人们就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将中间的小孩拎起来：“飞咯——”
Power仰着头，张大嘴巴哈哈的傻笑，唇角流出一丝孩童的口涎。
“这孩子真稀罕人，你瞅那两颗小虎牙。”
露西亚笑着，心里蒙上一层怅然。
她小时候是没有虎牙的，Power随了谁呢？
很难想象那个霸道冷酷的男人，变成正太，两颗虎牙的样子。
电视中，举世闻名的东方广场上，职业的女主持人激情澎湃：“中国政府对红港行使主权倒计时。”
各界人士与各族同胞齐声倒数：“十，九，八……”
露西亚忽然小声说：“我去过这里。”
“嗯？”
她说：“我去过北都，去过长安街，去过天安门广场，看见过这个倒计时牌。”
陈娟羡慕道：“好幸运啊，我好久没有回国了。你是跟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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