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小孩哭声像针一样扎进杨明耳朵，他下意识皱紧眉头，目光疑惑地扫向王彦平。
王彦平握着手机的指节猛地发白，几步踉跄到墙角，声音抖得像筛糠：“琳琳？怎么哭了？妈妈呢？”
“王彦平你个龟孙！拿我的话当放屁是吧？真以为老子不敢弄你？”
电话里炸雷般的叫骂让王彦平手腕一软，手机差点砸地上。他惊恐地缩着脖子往墙根躲，声音压得比蚊子还小：“豪、豪哥？你怎么找到我家了？我不是说了…… 过两天一定还，我……”
“过两天？再过两天我让你当公安局长好不好？十分钟内滚过来！见不到人，老子把你婆娘扔窑子里去你信不信？”
“别别别，我马上赶回去！马上！”
挂了电话，王彦平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几乎是弹射般转向杨明：“杨局，对不住，家里急事，我得先走了！”
看他脸色白得像张纸，连嘴唇都在哆嗦，杨明眉心拧成疙瘩：“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就是孩子突然发高烧，我得赶紧回去……” 王彦平胡乱挥着手，倒退着往门口挪，“杨局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被追魂似的冲出去，拦出租车时手都在抖，几乎是摔进了车里。他心里清楚，赌博欠高利贷的事要是传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 尤其不能让局里的人知道。
杨明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他感觉不太对劲，可是到了嘴边的 “需要帮忙吗” 又咽了回去。毕竟是人家私事，掺和进去不大合适。
第二天王彦平请了假，杨明只当是孩子病情反复，没多追问。
然而，下午上班没一会儿，孙建平 “砰” 地推开办公室门，反手把门闩死，猫着腰凑到杨明跟前，声音压得极低：“杨局，王彦平出事了！”
杨明手里的钢笔 “啪” 地掉在桌上：“他不是请假了吗？出什么事了？”
孙建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得直搓手：“刚才他给我打电话，张口就要借二十万！我上有老下有小，哪来这么多钱？逼问半天他才说是赌钱借了高利贷，现在被人堵上门了！今天被逼着去献血，献了五六次！人家放话，今晚十二点前不还钱，就把他老婆卖窑子……”
“什么？！” 杨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忽然想起昨天王彦平脖子上那道暗红印子 —— 当时以为是夫妻间闹着玩，现在看那形状，分明是手指掐出来的！再联想到昨晚他接电话时惊慌失措的样子，敢情是被债主堵到家里去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 杨明的声音陡然压低，眼神锐利起来。
孙建平摇摇头，苦着脸说：“他就敢跟我打电话，让我帮着凑钱。可二十万啊！我把家底掏空也凑不齐，而且这事…… ”他犹豫着没把心里的担心说出口，“思来想去，只能找您拿主意了。”
他心里清楚，局里这帮人里，方德明和赵海波都是人精，靠不住，只有杨明这个年轻局长能信得过。
杨明脸色瞬间沉下来，像结了层冰：“这事千万不能伸张！咱们马上要交环保规划方案去县委，他一个审批处主任，要是这时候出这种丑事，方案还怎么递得上去？王彦平这混蛋，怎么就沾了赌博！简直是找死！他现在人在哪？”
“在医院呢，说是献血太多晕过去了。”
“走！去看看！”
杨明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孙建平紧随其后。
其实王彦平今天被债主看得死死的，硬生生被逼着献了五六次血。最后一次献完，债主掏出刀子抵住他大腿：“再捅一刀，见血就接着献，不见血算你完蛋！” 他吓得当场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赌咒发誓说晚十二点前一定还钱，这才被人放了。结果刚到家就一头栽倒，老婆何芳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送了医院。
他欠的哪里是二十万？前前后后找了多少人借钱 —— 那些老板朋友一开始还应付，后来看他赌红了眼，都找借口躲着，只有昨天刚帮他摆平厂子事儿的王顺，又塞给他五万块。可五万块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还差整整二十万。
两人赶到医院时，正看见王彦平扶着墙往外走。他脸色白得像裹尸布，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走一步晃三晃，活像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看到孙建平，王彦平眼里猛地迸出光，跌跌撞撞扑过去 —— 这事儿他谁都不敢说，只有多年的老同事孙建平靠得住。可当他看见孙建平身后的杨明时，浑身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杨…… 杨局？您怎么来了？” 他说话时眼皮直跳，瞪了孙建平一眼，那意思分明是 “你怎么把杨明带来了”。在他心里，杨明虽然是局长，但到底年轻，被个年轻人教训，面子上怎么挂得住？
杨明盯着他那副脱了相的惨样，气得胸口直起伏，拳头捏得 “咯吱” 响，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可看着他走路都打晃的虚弱样，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指望孙主任给你凑二十万？他一家老小喝西北风？要不是为了环保方案，谁管你这烂摊子！自作孽！”
王彦平的脸 “唰” 地红透了，头埋得更低，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孙建平赶紧拍拍他的胳膊，打圆场道：“杨局，他知道错了，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解决……”
话没说完，医院门口走出个中年女人 —— 正是何芳。她眼睛肿得像核桃，把手里的药袋往王彦平怀里一塞，声音沙哑得厉害：“王彦平，民政局门口，我们把婚离了。”
说完转身就走。王彦平见状慌了神，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哭腔哀求：“老婆！不离婚好不好！我保证把钱还上，以后再也不赌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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