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赤心巡天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必自混元始

“荡魔天君————”

姬景禄立身不动,足分龙虎,悄悄传音:“我们景国可没有无视黄河规则,睥睨世间豪杰。参赛的这两个都是个顶个的天骄,真年轻的年轻人。并非映照,没有寄魂,不存在夺舍。”

“但登台比赛,除了为自己争取荣誉,带着点其它任务,也很……正常吧?”

说是‘悄悄’,却也不单对姜望,予几位太虚阁员,都有所闻。

诚然成事需密,中央帝国谋划超脱,也没必要跟姜望商量。

但作为景国玳山王的他,出于个人、出于国家,在筹谋掀开的此刻,还是要跟黄河之会的主办者稍作解释。

面子已经没有给了,但面子还是要顾到……

姜望没有回应。

这时候他已然明白,为什么先前他还能够听到霸国天子闲聊时,景天子会在聊到许知意的时候,忽然提及许怀璋。

因为许怀璋……这位天师、礼师、仙师,就是今日浑噩于祸水的混元邪仙!

前番在孽海遇到,他还茫然不见根底。今时他修为上来,而混元邪仙怪叫之声起于天师炎旗,顷刻叫他洞见。

想当初他第一次听到“混元邪仙”这个名号,还是白云童子因“菩提恶祖”之名,触及惘思,呢喃出口。

而白云童子是半个云顶仙宫之灵,云顶仙宫正是仙师所筑,为仙帝所居。他早该有所联想!

许知意和许怀璋是一个许,传承有序,血脉相连,所以今天在观河台上的这一局,才是以她为主。

“孽海,现世之患。现世,中央之家。”

闾丘文月立在看台,悠然有声:“大景帝国上承天命,下安黎庶,乃救六合,为民万方……意欲一荡祸水,全诸圣之德,竟万世之功!”

魏玄彻面无表情,已经有些后悔登台。

先前当然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屁股底下也是绝好的位置。前面有豪气干云的洪大哥顶着,他坐享其成,而无虑风险。

但问题是……洪大哥现在未必顶得住了。

魏国现在就往前面顶,绝对是不智之选。

按照魏国的国策,他押注武道,获得极大成功后,现在就应该韬晦行事,静等神霄开启,然后利用魏武卒,在神霄战争中捞到足够的政治资本。眺望战后形势,等待鱼跃龙门。

实在是洪大哥给了一个太好的机会,他无须考虑便提戈下场,一屁股蹭到了这里,占据绝好风景。

本来坐山观虎斗,进退都自如。推一把洪大哥,或者帮着姬大哥给洪大哥一拳,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洪大哥的谋划好像胎死腹中,似乎抓了一副烂牌没法打……景国却开始大手笔地甩筹码!

这布局已经大到,并非他能助推的地步。只能说观河台上风云变,一时是一时之形势,此前正确的选择,未必是下一刻的正确。不到尘埃落定,无法真正看清得失。

因为人人都在争,人心最难测。

景国的目标,并不是单纯的无罪天人或者混元邪仙,而是直接荡清祸水。

那位大景文帝姬符仁,坚守超脱共约,笑眯眯地不出手,求存此贵,不肯触业。但前脚给澹台文殊松绑,

放祂出来打【执地藏】,后脚景国就要扫清整个孽海,吃祂一个绝户,实在是……

中央仁德先君!

“孽海三凶之中,菩提恶而广大,澹台癫而有谋,唯有混元邪仙,一团蒙昧,至邪乱识。欲荡祸水,必自混元始。”

闾丘文月言似宪章,令人生静:“混元邪仙乃仙师许怀璋癫狂浸孽所形。许怀璋其人,乃初代天师许凤琰之血脉,是今日许知意之长亲。”

“他是天师后代里,唯一一个复登天师者。后以天师之路穷,转入儒宗,行以书乐,成为儒门礼师。最后弃儒出道,创造了仙术,教出仙帝,引导开启了仙人时代……其有超脱之力,超脱之境界,而无永恒之福德。”

“在仙人时代破灭后,其身沦于孽海,免于消亡,却也蒙昧智识,长噩久晦。”

“我朝担责天下,监察孽海。发现历届黄河动时,孽海必有异状。”

“翻阅古籍,搜穷历史,乃知当初神话时代,许怀璋尚为儒门礼师,曾于河岸坐道百年,梳理黄河之浊……其妻衰死,其子厄亡,遗骨灰于黄河,乃出其庐。”

超脱不可测度,尤其是许怀璋已经变成了孽海之凶,过往难免迷昧。除了那些改变世界的大事,其余经历大多隐于时光。搜穷许怀璋的人生,即便对景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也是穷极苦功,方有所成。

中央丞相没有细讲许怀璋生平的意思,只是点到这里便折转:“本届黄河之会不同以往,乃新晋真君担责,年轻人锐意进取,变革世事,天下有大动而必生大隙一__”

“魑魅魍魉,莫不以此为机。乃张鬼面,游于白日之下。”

“如罗刹明月净,如平等国,如忘我人魔,还有本相

在这里不点名的某些人。”

台上观众,一时都看向洪君琰。

洪君琰大肆抨击景国,不点名不道姓,引天下之势为其势。

闾丘文月作为中央丞相反击洪君琰,也不具姓名,但所谓天下之势,随她翻手而起!

景国天下第一四千年,积累太过深厚。

洪君琰逃避了群雄并起、兵危战凶的草莽时代,用过去支援现在,的确赢得了一步先机,得以统合西北,光耀雪原……但是等他定下身位,才能看到,四千年的时间,已经把多少事情变得根深蒂固。

曾经压得天下英雄低一头的中央帝国,已经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庞然巨物,且正在姬凤洲的手段下,剜去脓疮,涤清毒血……展现在人前,是如此轻盈而又浩瀚的姿态。

洪君琰坐得豪迈,身形不动,只显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好像他也好奇,闾丘文月不点名的,究竟是谁人。闾丘文月继续道:“混元邪仙全凭本能,志气混淆,神意颠倒,唯独执性不去……今黄河复位,必然思归。”

“更有无罪天人,欲借混元邪仙乱起黄河,癫乱天下,趁隙逃门。其身若出孽海,则恣情永世,天下大祸。”

“天下谋景者众矣!而景视天下,同庇风雨。”

她蔚然临风,大袖飘飘,真有‘照古今’之姿态,口中言道:“如平等国者,小藓也。孽海之凶,重疾也。”

“中央帝国欲治重疾,而先纵小藓。”

其实说“纵小藓”,倒也不是。

在姬景禄看来,这是丞相的语言艺术。

南天师应江鸿和晋王姬玄贞,明明去悬空寺堵门,

要找那平等国的踪迹;东天师宋淮明明去参与围杀罗刹明月净;他这个玳山王,明明带着楼君兰在追查陈算之死、卫国之屠,都追到了观河台上,开始揪忘我人魔。

景国是“全都要”。

只是主要目标在孽海。若能荡此一功,则余者确然可以说“小藓”。

就像扫灭【执地藏】后,中央集权之盛,已经远迈诸代。当今景帝可以说是景国历代最有权势的君王了。三脉的掣肘几乎被他一朝撞开,上下一心,令无不至。天下强军都说加就加,而且尽为帝室所掌。

此次孽海一清,再有神霄之盛,人道大昌……三脉俯首的日子恐怕都不远。他真切见到了天下一匡的可能。

中央帝国不是全知全能,不能够提前洞察所有阴谋。就像在悬空寺无功而返,就像陈算的死,到今天也只是有线索无结果……

但无罪天人有今日,恰是景太宗放纵的结果。

无罪天人有怎样的自由,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这些信息,却是清楚地留在景国人眼里。

因此提前设局黄河,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中央尽天师世家之积累,穷初代天师至今、数十万载之源血,刮府库之盛,用之历代丰,以南天师按剑天京,宛国四姓合阵天门,水德天师唤起长河,大景国势压之,三军用命———”

闾丘文月说到这里,抬手指旗:“方成此,天都锁龙阵!”

观河台上登高者,此时能见,长河之上,宝船结队,旌旗连云。当先一面旗帜,绣字如龙,其曰……“天都!”

天都元帅匡命,手提刑徒铁槊,正立于大旗之下,乘舟破浪。

身后连绵军船,正是他所演练的景甲新军。

所谓巡河之军,也是大阵之基。匡命早已经做好准备。

而天下台的观赛者,无论现场还是太虚幻境,乃至诸方转映,都能看到观河台上的那杆天师炎旗,愈发炽烈,聚光点点。

光焰在虚实之间摇晃着,隐隐结成一个修长人形,或狂笑,或悲哭,或着儒衫,或披道服,当然最后是一件仙衣。混元邪仙归思黄河,是散在冥冥中,此时凭借天师炎旗,许氏血脉,取于冥冥!

“此阵专为许怀璋而立。”闾丘文月道:“能夺其神,问其血,聚其意,收其命格。”

事实上这就是当年道门对付许怀璋、使其仙陨的大阵!只是针对混元邪仙如今的状况,又做了许多调整和补强。

当然闾丘文月并不言明。

混元邪仙因其特殊性,被红尘之门压制得不那么极致,和澹台文殊如今通过天道权柄享受的相对自由差不多。但从孽海眺黄河,自祸水思人间,无论怎么挣扎,也最多只有一隙之窗,只能过来几念。

可是有景太宗在红尘之门配合,有天都锁龙阵在,这个栏杆微隙的窗口,就能够成为单独把祂拉走的门!

“中央本欲借天都锁龙阵,影响混元邪仙,借其诱引澹台文殊于此台,而后强杀之。再诛混元邪仙,最后顺势打开红尘之门,扫灭菩提恶祖,荡清孽海。以缓解红尘之门的镇守压力,奠定人族神霄之胜。”

闾丘文月话语平静,倒是不显情绪:“公孙宗师除恶心切,杀徒太急。当使澹台文殊警觉,胎死后续计划,不复登台。我等求乎其上,只能取其下……暂且斩此一凶!”

空间广阔的演武台,天师炎旗如永恒之定物,光焰

环转于其外,显成不断变幻而逐渐清晰的人形。

景国像是用血脉相承的天师炎旗,为混元邪仙重塑人间之躯,以此吸纳其意其道……最终将祂彻底拉到观河台上。

混元邪仙浑噩凶厉,时时癫狂,很少有冷静思考的时候,甚至不会反抗,反而主动投来,因其心中执意未消,且正在黄河之会期间引动。

祂越清晰,在太虚幻境等地的转映里就越模糊,在现场观众的眼中也越虚无。超脱不可见,尤其混元邪仙这般神颠道惘的强者,等闲修士见之则疯。闻其声者,顷会化为恶观!

也就是在天下台,六位天子法相亲临,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压制,此形此声,才未酿成惨事。

但超脱不可见,景国的筹谋,却就这样清晰地铺开在天下人眼前,无须再有隐晦……因为已经无人能挡。

诛孽海之凶是天下大义,谁人敢拦?

九龙捧日永镇山河玺下,一视同仁……一印都成仁。

公孙不害虽然失魂落魄,还是勉醒其志,提剑看向了混元邪仙。

也不知是对错让他更煎熬,还是吴预死得如此不值、他的胳膊断得这样无意义……叫他更难受一些。

剧匮出声道:“公孙宗师提剑阻澹台,景国设局谋孽海,都为人族大义,并无高下之分。中央设局天下之台,澹台映照法家天骄……既未前示赛事组,也未后报三刑宫。今日若无公孙宗师大义杀徒,某也当举刑刀,非为孽海,是不知景国也。何能以此为罪?”

这位规天宫出身的真君,已经有了自己的路,自己的法,自己的理,和现有的三宫掌者都不同。只需要一部足以传世的经典,就可以成为当代法家的又一位宗师。

闾丘文月淡淡地瞥他一眼:“超脱难测,不可浅谋,念则为察,众必有泄,你没有接触过超脱战争,本相不怪你。”

又看向姜望:“荡魔天君屡决无上,没有教教你的阁友吗?”

姜望还没有开口。

看台上便响起鸣珏般的一声:“他已退出太虚阁,倒也不用什么事情都牵扯他。”

当代凌霄阁主平静地坐在观战席上,她同大景丞相之间,隔了一座天下台,隔了一个姜望。

闾丘文月只是看回剧匮:“因无前知,故无前罪。所以本相并没有问罪三刑宫,只是在这里有一些……小小的埋怨。为我中央大景,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付出和苦等!不知剧真君,是为公而问,还是为私而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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