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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琨请猗卢乘胜进兵，直捣平阳。猗卢道：“我没能早来，致卿父母被害，实在惭愧。今已为卿恢复州境，我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且待以后。——匈奴百年之寇，非一时可灭也。”赠送刘琨马、牛、羊各一千匹，车一百辆，又将箕澹、段繁等将留下，协助刘琨守晋阳，班师北还。行前，猗卢得知并州从事莫含有才，遂向刘琨借用，刘琨即从其请。莫含留恋刘琨，不肯北行，刘琨劝道：“以并州之单弱，我之不材，而能自存于匈、羯之间者，代公之力也。我之所以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事奉代公，正求为朝廷洗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奈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公，为之腹心，我们并州全靠你了。”莫含遂行。猗卢大喜，甚重莫含，用为参军，常参大计。
刘琨遂与箕澹、段繁等回晋阳，收葬父母遗骸，将刘丰斩首，与令狐泥首级一并，祭奠父母亡灵，大恸一场。因见晋阳已残，居民寥寥，遂将州府北迁阳曲，招集亡散，再谋振兴。
话说回头。却说当年洛阳城破，晋怀帝被掳，苟晞遂于仓垣立豫章王司马端为皇太子，阎鼎、贾疋等也在长安立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幽州王浚料晋室必不能复兴，有不臣之心，遂于蓟城也立了个假太子，登坛告类，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自兼尚书令，以裴宪及其婿枣嵩为尚书。忽报石勒由葛陂杀回北方，定都襄国，很是忌惮，即令辽西公段疾陆眷率鲜卑兵马出征石勒。
段疾陆眷乃段务勿尘长子，也即是王浚的外孙，因段务勿尘已死，遂由段疾陆眷袭位。时段疾陆眷得了王浚之令，不敢怠慢，即率亲弟段匹磾、段文鸯及堂弟段末柸等，兵马五万，由令支（在今河北迁安县西部）出兵，杀奔襄国。直到渚阳下寨。渚阳离襄国不过数十里。
石勒大惊，即聚将佐，商议迎战。诸将皆道：“来的正好，我等正要报当年飞龙山之仇呢！”
石勒道：“段氏兄弟个个勇武能战，诸将不可轻敌。”
一将大言道：“主公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视段家兄弟如草芥，愿为先锋，尽斩其首而回！”
众人视之，原来此人乃石勒之侄石虎，字季龙，时年十七，身高七尺五寸，虬眉虎须，阔口圆睛，弓马骑射，骁勇绝伦，但性情凶暴，残忍无度，常常携弹伤人，成为军中之患。石勒遂向母亲禀道：“此子凶暴无赖，如被军人杀了，声名可惜，不如自除之。”王氏道：“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石勒乃罢。此时，石勒见石虎开口大言，喝斥道：“我帐下多有猛将，尚不敢夸口，你乳臭未干，何敢大言？”石虎大惧，不敢再言。
石勒于是就使张宾、孔苌留守襄国，自率大小将校去渚阳迎战。到了渚阳，天色已晚，石勒令立营寨，明日再战。到了半夜，忽然四下里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段氏兵马数路杀来，石勒之兵乱窜。石勒急上马出寨，望南而走，段末柸纵马赶来，大叫：“石勒休走！”挽起一箭，射倒其马。石勒翻身落马。段末柸赶上，捻枪便搠。石勒只得以刀步战，非常狼狈。正危之际，火光中冲出一员小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飞马舞刀赶到，大叫：“勿伤我主，石虎来也！”轮刀纵马，奋力战退段末柸，遂请石勒上马，自己步行，护主前行。
不出一里地，背后杀声又起，火光中，又见段末柸追来，背后还带了两员悍将，一个是段匹磾，一个是段文鸯。石虎大怒，返身立定，插刀于地，取出铁弹弓，连发三弹，一弹击碎段匹磾的护心镜，一弹射倒段文鸯的坐下马，一弹打在段末柸的肩上。三人大惊，夜色昏黑，又见不断有石勒之兵前来会集，不敢再逼而退。
石勒因寨已破，退回襄国，张宾出城迎接。石勒道：“若非季龙，我不能与右侯相见矣！”从此对石虎刮目相看，授为征虏将军。不一日，守城之兵向内来报，称段疾陆眷大率兵马，已临城下。石勒即率众将登北城，见北面空旷地上已立下三座大寨：段疾陆眷居中，段末柸与段匹磾、段文鸯等分列左右。旗帜鲜明，刀枪森布，严整有威。
石勒叹道：“我自投军以来，征战无数，从未见有段氏如此勇武者，段氏不除，恐我功业难成！”即率大小将校杀出城去。段疾陆眷见城中出兵，也即出寨。两边布成阵势。三通鼓罢，段疾陆眷金盔金甲，玉带锦袍，出马阵前，左右排列段匹磾、段末柸、段文鸯、段叔军、段秀诸弟，人人勇健，个个英雄。南面阵上，上首石勒，下首张宾，左右排列孔苌、桃豹、逯明、王阳、刘征、张敬、石虎，也都是虎狼之将。
石勒赶前几步，就于马上向段疾陆眷施礼喊道：“段公远在辽西，与我地不相接，民不相侵，何故屈身受命于王浚之下，远道伐我？请即退兵，愿结永世之好。”
段疾陆眷喝道：“石勒，汝休要啰嗦，早早投降，免汝不死，不然，打入城去，片甲不留！”
石勒大怒，令桃豹出战。对面阵上段匹磾跃马来迎。斗至三四十合，桃豹被段匹磾一枪刺中手臂，败下阵来。石勒又令逯明出战。对面阵上段末柸飞马接住，替下段匹磾，大战逯明，不到三十合，逯明力怯，拔马回阵。段疾陆眷趁势掩杀，石勒大败，退回城中，一连数日，数战皆败。
段疾陆眷遂令大造攻具，刻日攻城。城内见了，都有惧色。石勒遂召诸将道：“今我城墙、护城河都未完工，粮秣的积存也都不够，敌众我寡，外无救援，我欲悉众出城，与之决战，何如？”
诸将多说道：“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
石勒犹豫不决，遂问张宾。
张宾道：“鲜卑各部，以段氏最为骁悍，其中又以段末柸最为突出，精锐大多在他那儿。现在，段疾陆眷指期攻城，他们从遥远的辽西南下，战斗不停，已经疲惫，又以为我们兵力微弱，不敢出战，戒备一定松懈。因此，我们可将计就计，暂且不出交战，示之以怯，却在北面城墙上凿出二十余道突门（暗门），等他们大军攻城，阵势未稳时，出其不意，迅猛出击，直冲段末柸阵。段末柸必大为惊骇，一时无法反应，定可将他击败，此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只要段末柸一败，其余也将不攻而自溃了。”
石勒大悦，即纳张宾之计，以孔苌为攻战督，就在北面城墙上凿了突门二十余道，孔苌、逯明、王阳、张敬等二十余将，各领三百铁骑，分布突门之后。不一日，段疾陆眷督众攻城。石勒登城眺望，见有敌兵放下兵器，席地而卧，即命放起号炮。立时，孔苌等二十余道同时杀出，城上战鼓，震天动地。孔苌直冲段末柸阵。段末柸所部将士果然训练有素，见敌骑冲来，并不慌乱，就以攻具为城，就地列阵。孔苌等不能破阵，只得后撤。段末柸杀得兴起，开阵即追，收马不住，竟自追入城内，于是被擒，押上城头。段疾陆眷大惊，急行撤退。孔苌等乘胜追击，杀人如麻，枕尸三十余里，夺得铠马五千余匹，大胜而还。段疾陆眷收拾余众，还屯渚阳。石勒遂以段末柸为质，遣使向段疾陆眷求和。
段疾陆眷道：“石公果能放还末柸，我便退兵。”
段文鸯一旁谏道：“今以末柸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岂不被王浚怨恨，招来无穷祸患？”
段疾陆眷道：“兄弟至亲，末柸有难，岂能不顾？”也即遣使去襄国，向石勒送上铠马、金银，又用段末柸的三弟为人质，交换段末柸。石勒的部将都劝石勒诛杀段末柸。
石勒道：“不然。辽西段氏，强国也，与我素无仇怨，不过受了王浚的指所罢了。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但若将他放回，一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不再为王浚所用了。”
诸将皆服道：“主公远略，我等不及也。”
石勒遂也厚赠段疾陆眷金帛，并派石虎去渚阳，与段疾陆眷结盟，约为兄弟。段疾陆眷于是退兵回辽西。石勒又召见段末柸，尽心抚慰，与他欢宴，誓言情同父子，将他送回辽西。段末柸深受石勒感动，回辽西路上，每日向南遥拜石勒三次。从此，段氏部落改变立场，归附石勒。——王浚的势力由此衰落。石勒遂有夺取幽州之意。
张宾道：“段氏虽背王浚，但王浚势力仍很强盛，现在攻打，极难取胜。不如先取邺城，攻打刘演。邺城一下，主公便无后顾之忧了。”
石勒道：“右侯所谋，无不妥当。”于是就以石虎为先锋，孔苌、支雄等留守襄国，自与张宾在后，点起精兵两万，来取邺城。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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