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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成都王自弃洛阳，西奔长安，到了华阴，得知东军已入潼关，料长安必破，于是不敢再向西进，遂由华阴南下武关，逃到新野，正当入城，却见城门处张贴告示，捉拿成都王。成都王因此不敢入城。卢志道：“殿下在河北经营多年，美名素著，不如去北。”成都王即从其言，由新野北逃，渡过黄河，逃到朝歌，不料却被顿邱太守冯嵩捉住，押入邺城。范阳王不忍诛杀，仅将他囚入监牢。
十月，范阳王病死，长史刘舆因成都王素受邺城百姓爱戴，恐生变乱，对范阳王之死秘而不宣，命田徽连夜扮作钦差，去杀成都王。
成都王见田徽来到，已觉不祥，问道：“范阳王果已去世了么？”
田徽答道：“不知。”
成都王又问：“我死之后，天下能得安宁否？”
田徽又答：“不知。”
成都王自知必死，惨然一笑，从容说道：“我自被废，于今二年，身体手足不曾沐洗，卿能为我取些热水来么？”只等田徽转身一去，即散发解带，悬梁自缢而死，时年二十八岁。成都王部属早已逃散，唯独卢志始终追随，直到成都王死，也不离开，为他收尸安葬。司马越念其忠诚，召为军谘祭酒。
又因刘舆处置成都王有功，将要召见，有人道：“舆犹腻也，近则污人。”所以等刘舆到了洛阳，司马越又冷淡起来。刘舆于是利用闲暇，秘密查考全国兵马名册、仓库位置容量、牛马分布、武器供应及山川道路形势，一一默记在心。当时军国多事，每次会议，包括长史潘滔在内，没人能全面了解所面对的问题，只有刘舆，分析事理，计划因应，十分精详，司马越不知不觉与他促膝长谈，遂命他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
当时，刘渊叛晋建“汉”，大闹并州，一连夺取泫氏（今山西高平县）、屯留、长子、中都（今山西平遥县）、介休、蒲阪（今山西永济县）、平阳（今山西临汾市），据有河东。司马腾屡战屡败，急向老兄司马越求救。司马越遂想另遣大将去镇并州，却又不得其人，于是来问刘舆。刘舆道：“并州近胡，北面之重，非智勇俱全者不能镇也，欲得其人，莫若舍弟刘琨。”司马越大喜，即表刘琨为并州刺史，接替司马腾，镇守并州；表司马腾为新蔡王、车骑大将军，移镇邺城。
司马腾一接诏命，犹如得了块免死金牌，竟不等刘琨接任，即弃晋阳（今山西太原市），越太行，东下井陉，跑邺城去了。时因战乱、饥荒，百姓难以自存，州将田甄、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以及并州吏民万余人，于是也都跟随司马腾，一齐跑到冀州谋生，号为“乞活”，留居并州的汉人不足二万户，遍地盗匪，路断人绝。
刘琨受命赴任，到了上党，胡盗横行，不能前进，遂募兵五百，转战向前，等赶到晋阳，只见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白骨横野，豺狼满道，一遍凄惨。刘琨即令收葬枯骸，加固城墙，安抚居民，招徕远方，逃亡之人稍稍返回家园。
忽一日，探马来报：“刘渊亲率五万胡骑，望晋阳杀来！”当时，晋阳守兵不过两千，且多是老弱嬴兵。城中人尽皆失色。刘琨登城来望，果然尘土冲天，匈奴骑兵数路杀到。刘琨见势不妙，自思：“敌众我寡，不可硬拼。”一面传令，严防死守，不可出战；一面派人出城，请求援军。刘渊率军直抵城下，见刘琨坚守不出，便令围城，四面八方，将晋阳围了个水泄不通，筑土山，掘地道，立炮架，装云梯，日夜攻打。刘琨率众奋击，坚守七日，不见有援军赶到，而城内粮草已尽，兵士惊恐万状。
刘琨甚忧，入夜，一袭白衣，乘月登城，俯眺城外，见胡兵四合，布满原野，苦思破敌无策，惆怅间，禁不住声声长啸。啸声低沉，夜深人静，随着凛凛寒风，一直飘入匈奴军营。匈奴兵闻声出营，见月光下，刘琨身着白衣，正凭栏而啸，不由自主，竟纷纷聚到城下，席地而听，还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刘琨忽见此景，大感惊异，一转念，想起楚汉相争时“四面楚歌”的故事，即得一计，命侍卫取来匈奴人最爱听的乐器——胡笳，凭栏而坐，就于城上敌楼前，一曲一曲地吹奏起《胡笳五弄》，又命城中懂得音乐的兵士一齐登城，组成乐队，和声相伴。笳声愁远而绵长，宛转而凄伤，就如年迈的慈母在呼唤久别的孩子，又如年轻的妻子在思念在外的丈夫。
匈奴兵听得入迷，顿起思乡之情，无不流涕嘘唏，泣泪回营，军心因此骚动，甚至有人结伙逃走。刘渊得报大惊，见军心已散，又不知城中虚实，怕围城日久，援兵突然来到，使他腹背受敌，只得连夜撤兵而去。晋阳之围遂解。因此成就了一段“刘越石胡笳退兵”的千古佳话。
后世韦庄有诗赞道：
关中群盗已心离，关外犹闻羽檄飞。
御苑绿莎嘶战马，禁城寒月捣征衣。
漫教韩信兵涂地，不及刘琨啸解围。
昨日屯军还夜遁，满车空载洛神归。
再说傻皇帝司马衷，自从回到洛阳，便深居宫中，不理朝政，每日只顾在后宫与嫔妃饮酒作乐。一日夜，傻皇帝跟往常一样，在后宫任情纵欲了一整日，尽兴而归，回到寝宫显阳殿，忽觉腹中饥饿，便将前几日司马越进献的一盒酥饼打开来吃。才吃了几片，忽觉腹中搅痛，不可名状。不一时，声嘶力竭，满地打滚，口吐白沫。太医救治无效，次日凌晨，暴毙宫中，时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六年。
三日后，即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一月癸酉，司马越立皇太弟司马炽为帝，是为晋怀帝；尊羊皇后为惠皇后。颁诏大赦。——朝中上下见司马越竟不查究傻皇帝死因，遂疑是司马越所为，但无真凭实据，谁敢疑议？且都是司马越的势力，于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将那傻皇帝糊涂了去！
司马越趁新皇登基，又上表请诏，以河间王为司徒，征其入京，共辅朝政。河间王得诏将行，部下都劝道：“殿下不可应诏，恐是东海王阴谋，入必不免。”
河间王道：“我们虽已夺回长安，但四周都是东海王的势力，长安仅是一座孤城而已。我若不应诏入京，只怕也要困死城中，不如拼死吃河豚，或许还有机会。”于是入京。走到新安，忽然杀出一彪蒙面军将，将河间王一行团团围住，喝道：“留下头颅，放汝等过去！”一齐动手，立杀其三子及数十随从，独剩河间王一人。
河间王大骇，颤栗问道：“汝等何许人也，何故害我？”
为首那将道：“我乃许昌将军梁臣，奉太傅命，特来取汝性命！”说罢登车，将河间王活活扼死，扬长而去。时为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十二月间事。
明年正月，改元永嘉。晋怀帝始遵旧制，临太极殿，使尚书郎读时令，又于东堂听政。每当宴会，则与群官论政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道：“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太傅司马越却大为不悦，以为晋怀帝有意防己，遂请出藩。
晋怀帝大惊道：“朕刚即位，不谙朝政，正需太傅辅佐，何故要出？”
司马越道：“陛下自有群臣辅佐，有何可忧？”
晋怀帝一再挽留不住，只得依从，遂以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由许昌移镇长安；而使太傅司马越出镇许昌。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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