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一步，气势更盛，仿佛要将这间逼仄的审查室都撑破。
徐明达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沈念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眼珠一转，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
“哎呦，沈组长，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夸张的为难。
“您是省纪委的领导，副厅级干部，亲自管我们锦阳市一个小小科员的案子？这不合规矩，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嘛！”
“再说了，林飞同志是我们市政府的人，他的问题，理应由我们市纪委来调查处理。我们有这个职责，也有这个能力，就不劳烦省里的大驾了。”
这番话，看似恭敬，实则绵里藏针，既点出了沈念安“越级”干预的不妥，又暗讽她小题大做，同时把“市里的事市里办”的牌子给立了起来。
沈念安被这套官场辞令噎得心头火起，一时间竟找不到完美的词句反驳。
她可以强行压人，但徐明达把“规矩”抬出来，她若是硬来，反而落了下风，授人以柄。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一直冷眼旁观的林飞，心中却是一片温热。
看着沈念安那精致面容上因焦急和愤怒而泛起的红晕，看着她为了维护自己，不惜跟手握实权的市纪委副书记当面硬刚，林飞心里某个角落瞬间变得柔软。
这个平日里高冷严厉的女上司，此刻却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锐气。
他看得分明，她是真的在乎自己，真的怕自己被这帮人推进深渊。
林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有力。
“沈组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徐书记说得也有道理。既然他们认为我有问题，那就让他们查。我相信组织，也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栽到我头上。”
他这话，既是安抚沈念安，让她不必如此为难，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会屈服。
“糊涂！”沈念安猛地转头瞪向林飞，美眸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你以为这是请客吃饭吗？这是纪委审查！他们连所谓的‘认罪书’都给你准备好了！进了这道门，想要干干净净地走出去，难如登天！你懂不懂？！”
她太了解这里的门道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他们想，白的也能给你描成黑的！什么“相信组织”，在这种被人刻意设下的局里，有时候就是最天真的笑话！
沈念安不再理会林飞，锐利的目光重新锁定徐明达。
“徐明达，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林飞是不是清白的，你最好掂量清楚！”
“夏少荣的案子，省里高度关注，他作为关键人物，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意味着什么，你想过吗？有些人，不是你能随意动的！有些浑水，也不是你能随便蹚的！别到时候把自己栽进去，没人能救得了你！”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徐明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也有些发凉。
他可以不把林飞放在眼里，但沈念安的背景，他不可能完全无视。
那位沈副省长，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市纪委副书记能得罪起的！沈念安此刻的态度如此强硬，显然是动了真怒，甚至不惜搬出背后的力量。
一时间，徐明达有些骑虎难下。
放人，市长那边交代不过去；不放人，得罪了沈念安，万一她真捅到省里去……
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姿态也软了下来。
“沈组长，您……您息怒，息怒。您看，这事儿确实比较复杂，牵扯也广。这样，您稍等片刻，我……我这就去向市领导汇报一下，听听领导们的指示，您看行吗？”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缓兵之计了，把皮球踢给上面。
“哼。”沈念安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许。
她倒要看看，徐明达能搬出谁来。
徐明达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着溜出了审查室，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副市长赵伟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明达，情况怎么样？林飞那小子签了没有？”赵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此刻正和市长张奎坐在前往鸿运宾馆的专车上。
“赵市长！不好了！”徐明达压低声音，语气焦急万分。
“那个沈念安……省纪委的沈组长，她突然闯进来了！非要保林飞，还要把人带走！态度强硬得很，还拿话敲打我，我……我这快顶不住了啊！”
“沈念安？！”赵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愕和怒火。
“她跑来干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省纪委的巡视组长，手伸得也太长了吧！她想干嘛？造反吗？！”
“赵市长，您小点声……”徐明达赶紧提醒，生怕被人听见，“关键是……她是沈副省长的千金啊！这……这要是真撕破脸……”
“沈副省长？”赵伟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带着明显的犹豫。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市长张奎，低声汇报：“市长，徐明达那边出了点状况，沈念安……沈副省长的女儿，亲自指名要保林飞，态度非常坚决。”
张奎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呵，沈念安？她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这么急着跳出来保林飞，不就是怕我们挖出更多夏少荣案的内幕，怕林飞这张牌废了吗？这恰恰说明，她铁了心要给夏少荣翻案！想从林飞这里打开突破口？哼，她想得美！”
赵伟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可是，市长，沈副省长那边……万一他出面……”
“沈副省长？”张奎不屑地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强大的自信。
“他沈家在省里有点根基，难道我张奎就是泥捏的？赵伟啊，你放心，天塌不下来！在锦阳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轮不到她一个外来的小丫头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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