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窗外的月亮
安然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的那个角落。
那儿坐着傅衍慈，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眼神温柔，面容沉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只是眼神里写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示意。
不是寒暄。
只是那种—我已经放下了的礼貌。
晚上，她回到家，孩子正在客厅地垫上爬，小手抓着玩具，一边喊着“妈”，一边摇晃着脑袋。
她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孩子就缠在她怀里不撒手。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
“你看，妈妈回来了！”
“妈妈赢了！”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地、好好地活了！”
夜色沉下来，屋里灯光柔和，孩子已经睡了，安然把他抱到卧室，轻轻盖好小被子，动作一贯温柔又谨慎，像在安抚一件最珍贵的礼物。
她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眼里全是柔意。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刚生下他那天。
病房里一片寂静，孩子被放在婴儿车上推到她面前时，她甚至没力气抱，只能抬着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却成了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那时她是一个人，周围没有人祝贺，没有人送花，也没有那种热泪盈眶的感动。
只有疲惫、酸痛、和医生冷淡的几句交代。
可她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软肋，也是我唯一的盔甲”。
这一年多以来，她撑过无数个难眠夜，打过太多场硬仗，有人离开，有人背叛，有人笑她不自量力，也有人说她“利用身份炒热度”，可她从没回头。
她只管往前走。
这世界太吵，她选择了安静。
这世界太黑，她就做光。
……
她关上孩子房间的门，转身走进客厅，刚准备泡杯茶，门铃响了。
她怔了一下，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Mark，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还有一盒刚出炉的草.莓泡芙。
“路过，给你带了你上次说想吃的！”
安然接过袋子，眉头轻轻松开：“你总能记得这些！”
Mark笑着耸肩：“谁让我只记得这些！”
“孩子睡了吗？”
“刚睡！”
“那我不过去打扰！”他说着就要转身，像往常一样，来得轻，走得更轻。
安然忽然叫住他：“你进来坐一会儿吧！”
Mark一愣，随即点点头：“好！”
他走进客厅，坐在她对面，安然把茶杯递给他，一边拆着泡芙盒，一边随口问：“你工作忙完了？”
“刚刚结束电话会议！”
“你应该多休息！”
“你也是！”
她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会偷懒了！”
“偶尔！”他说：“但还是不够！”
安然低头咬了一口泡芙，香甜的奶油在口腔里化开，她吃得慢，一口咬下去，眼睛都弯了些。
Mark看着她笑了：“你吃甜食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像小朋友！”
“我本来就没长大！”
“你早就长大了！”他说：“只是你一直装得自己还得继续扛，谁都不能碰你，谁也不能靠近你！”
“但你现在—开始愿意靠一靠了！”
她垂眸，没有说话。
良久，她轻声道：“我怕我一旦靠了，就没力气走了！”
“我怕再被拉开的时候，会比第一次还疼！”
Mark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收了下，嗓音沉下来。
“我不会拉开你！”
“如果哪天你真没力气走了，我就背你！”
安然抬眼看着他，眉眼微动。
“你说得轻巧！”
“可我是真的摔过，是真的怕了！”
“我怕有一天你也累了，也觉得我太难！”
“那你会走吗？”
Mark很认真地看着她，缓缓地摇头。
“你不信我可以！”
“那我就一天天陪你看！”
“直到你信为止！”
“你说你怕有人离开，那你就回头看看，我是不是还在！”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不是我走了，是我死了！”
这句话一出口，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安然的眼睛忽然红了。
她知道Mark不是随便说说。
他是真的，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全部。
而她，也终于在心里某个角落，松动了最后一道防线。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那你留一晚吧！”
“只是坐一会儿！”
Mark点点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我坐一晚！”
“你睡一会儿！”
“你今天开庭那么久，一定很累！”
安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声音带着一丝哑意：“我不想睡，我怕做梦！”
“我在！”他说：“你梦不着！”
她没有再反驳，只是慢慢地，靠在他的肩上，像个真的累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清晨的时候，她醒来。
外头的天已经开始亮了，孩子的房间隐约传来几声咿呀。
她坐起来，发现Mark已经起来，正蹲在孩子床边，哄着小家伙穿袜子。
“你起来啦？”他转头看她：“我怕吵到你，就没喊你！”
安然靠着门边，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她轻声说：“你真的不走了？”
Mark回头，笑着点头。
“我留下了！”
“哪怕你哪天不需要我了，我也愿意一直在！”
“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你回头，发现身后还是空的！”
安然走过去，抱起孩子，小家伙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她看着他，又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她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是忘记过去，而是终于愿意在余生里，留出一点空间—给自己，也给爱她的人。
她低声说：“Mark！”
“嗯？”
“以后，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然后眼神一亮，点头：“好！”
“多慢都行！”
“你愿意等多久，我就陪多久！”
那天之后，安然的生活真正变了。
不是突然的剧烈改变，也没有谁来宣布什么开始或什么结束，而是一种从细节里慢慢渗透的温柔。
她开始学会分享。
不是向世界分享，而是向Mark。
她会在下班路上，顺手给他带他爱喝的咖啡；会在他加班熬夜时，把煮好的晚饭打包送到他办公室；也会在孩子学会了一个新词、一个新动作时，第一时间拍视频发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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