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旧情是把钝刀
助理还在办公室外等着问她是否确定明天的媒体专访顺序。
她没有回应，只说：“再等等！”
她累了，但脑子却清醒得吓人。
她想起早上那场书店的短暂碰面，傅衍慈坐在她对面，神情疲惫，眼里却藏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期待。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的位置！”
她那句“想挖出来时最疼的位置”，说得很轻，却比任何一次怒吼都重。
她走得干脆，没回头，也没犹豫。
可现在，她站在这落地窗前，眼里却是一片酸涩。
她不是不痛，是不敢再让人看见她还在痛。
她抬手按住太阳穴，闭了闭眼。
助理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安总，要不要我帮您推掉明天上午的采访？”
“不用！”
“可是您今天已经……”
“我说不用！”
助理一愣，只能点头：“好，我会按原计划安排！”
她嗯了一声，坐回桌前，翻开了笔记本。
《自语》系列最后一页的修改稿还没定下来。
她拿起笔，一笔一笔描着图，直到耳边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没看，一直画到手腕有些酸，才抬起头。
手机屏幕亮着，是Mark发来的消息。
【我刚从你家楼下走过，看你工作室还亮着灯，别再熬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指尖放在输入框里停顿了一会儿，终究只回了两个字。
【知道！】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发了一条：【你今天怎么样？】
她没回。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了。
好像从假死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和“不好”的概念了。
只有“能不能撑下去”。
撑过去，就是活着；撑不下去，就只能死。
她把手机放下，起身离开办公室。
外面风有点大，天空灰蒙蒙的，看起来像要下雨。
她没有让司机来接，自己一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踩着高跟鞋，走得很稳。
半路她路过了一家便利店，进去给苗苗买了他喜欢的儿童牛奶和一盒新的绘本贴纸，又顺手买了几颗润喉糖。
她站在收银台前排队，前面是一对情侣，男生递过来一瓶酸奶，低声问身边的女孩：“你还想吃那个糖吗？”
女孩点头，笑着说：“我想！”
那一瞬间，安然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不是羡慕。
只是有点陌生。
曾经她也幻想过这样被人照顾、被人宠爱的小事。
可是傅衍慈从来没有问过她“你想吃什么”、“你还想不想多待一会儿”。
他总是冷静、理性，把所有情绪都看作软弱。
她那时候在他身边活得像个影子。
想靠近，却不敢打扰。
她付过账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天真的开始下雨了。
小雨丝打在脸上，有点凉。
她站在街角撑起伞，准备打车。
刚拿出手机，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是Mark。
“刚好经过！”
她没说话，开门上了车。
他没问她要去哪里，只是说：“我送你回去！”
她点头。
车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今天去见他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是！”
“然后呢？”
“他说想知道我心里有没有他！”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有，是最疼的地方！”
Mark点点头，没说话。
她看着他：“你不问我是不是后悔了吗？”
“我不想听答案！”
“你为什么不想听？”
“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当初不是我！”
这句话一出口，车里忽然就更安静了。
她低头，手指在大衣扣子上绕了一圈。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他看着前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没有让你等我！”
“我也没说我等你！”他声音低：“我只是刚好一直在！”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他！”
“可你还是留在我身边！”
“因为我知道，就算你心里有他，你的未来也没有他！”
她喉咙有点哽，闭了闭眼。
“Mark，我真的没有力气去爱了！”
“你不用爱我！”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看着你活着，就够了！”
车停在她楼下的时候，她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下车。
他看着她：“你是不是很怕，再去相信一个人？”
“是！”
“那你信我，不用你给我回应，不用你爱我，只要你让我一直在你身边！”
她摇头：“那对你不公平！”
“安然，我从来没想过要公平！”
“那你要什么？”
“我只想在你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不让你一个人掉下去！”
她没有说话。
他没催她。
他们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最后是她先开的门。
“谢谢你！”
他没应，只是看着她下车，关门。
她走进小区的时候，风吹起了她的大衣，她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车还停在那里，没动。
她没再看第二眼，走进楼道，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忽然就笑了。
是那种很轻很轻的，带着点疲惫的笑。
她回到家，苗苗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她，抱着那本新绘本，小脸贴着靠垫，一脸委屈。
她脱下外套，坐到他身边：“你不是说今天早点睡吗？”
“我想你！”
她心口一紧，搂过他：“妈妈在！”
他把脸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又去画图了？”
“没有！”
“你是不是又哭了？”
“没有！”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骗我！”
她抿着嘴笑了一下：“好吧，妈妈哭了一点点！”
“那以后我不让你哭！”
“好！”
“妈妈，如果你以后再难过了，你可以告诉我！”
“你现在还小，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可我是男子汉啊！”
她笑出声，低头亲了亲他。
那一刻，她觉得再难，也值得。
第二天一早，她又开始新一天的行程。
她从不是不累，只是她知道，这世界不会为一个女人的辛苦按暂停键。
她不能停。
她要继续走。
走到哪一步，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想再回头了。
清晨六点半，天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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