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蓝身负长剑,步入殿中,目光冷冽,不带一丝烟火气。
辛弃物向范贤介绍。
“此人便是云之蓝。”
范贤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不多时,一位宫装丽人款款行至范隐身侧,声音轻柔。
“范公子,长公主殿下有请。”
范隐了然,随女官来到长公主李云睿的席位旁。
李云睿今日的妆容,果真如她所言,是范隐那日为她所化的模样,清丽之中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媚意。
“离近些。”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范隐依言,在她身侧缓缓蹲下,姿态恭敬。
“你看,本宫说话算话。”
李芸瑞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眼角。
“自那日后,便一直是这副妆容。”
范隐唇角微扬。
“长公主殿下自然是言出必行之人。”
李云睿眸光流转,似笑非笑。
“当然。”
“不止妆容之事。”
“本宫之前说过,对你下手颇为不易,所以,只好从你身边之人着手。”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甜腻。
“今日,便是动手的日子。”
“你若此刻宣誓效忠于本宫,本宫,或许还能来得及暂停计划。”
范隐闻言,眼中却闪过一丝戏谑。
“别啊,殿下。”
“臣与臣弟,可都还等着呢。”
“您今日若是暂停了计划,那这场宴会,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李芸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兴趣更浓。
“哦?”
“你知道本宫今日的计划了?”
范隐摇了摇头,神情却笃定。
“嗯,不知道。”
“不过臣听说,那位庄墨涵庄先生,明明是作为使团成员进京,却并未参与之前的谈判。”
“甚至,前些时日还离奇失踪了一段时日。”
“恰好,听闻前去拜访他的人中,便有礼部尚书郭有之大人。”
“而郭大人,似乎与殿下您,有些渊源。”
范隐顿了顿,继续道:“想来,长公主殿下是请了庄先生来帮忙。”
“至于帮什么忙,臣就不知晓了。”
“不过,臣弟前些时日,恰好作了一首诗,一首……不太像他这个年纪能作出的诗。”
范隐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范贤。
“您说,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呢?”
他这番话,看似推测,实则每一个环节都透着古怪的生硬,完全是知道了结果,再强行拼凑过程一般。
长公主脸上的讶色一闪而逝,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好聪明啊。”
“可是,你阻止得了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负。
“那可是庄墨涵。”
“某种意义上,他可比陛下还要厉害几分。”
范隐唇边的笑意更深。
“哦?”
“那殿下您,可就要看好了。”
话音刚落,殿门处传来通报声,庄墨涵手握一卷画轴,缓步而入。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向这位文坛泰斗行礼。
庄墨涵亦是微微颔首,向众人回礼。
范贤并未如原剧中那般单独上前行礼,而是随着众人一同起身,也得到了庄墨涵对众人的集体回礼。
即便如此,庄墨涵的目光还是在范贤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庄墨涵行至长公主近前,对面的太子与二皇子也起身,与庄墨涵相互见礼。
随后,长公主与范隐亦向庄墨涵行礼,庄墨涵点头回礼。
范隐随即转身,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经过范贤席位旁时,他伸手,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范贤的肩膀。
范贤微微一顿,旋即了然,轻轻点了点头。
范隐刚刚落座,殿外便传来内侍高亢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刹那间,殿内除了端坐的庄墨涵,其余众人皆离席,来到大殿中央,齐齐跪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震得殿宇嗡鸣。
范隐与范贤二人,却比旁人慢了不止一拍,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御座之上,庆帝身着龙袍,面容威严,淡淡开口。
“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再次叩首,这才起身,各自返回席位。
待众人重新落座,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
“传膳——!”
宫殿两侧,编钟、玉磬等雅乐悠扬奏起。
两列身姿窈窕的宫女,手捧精致菜肴,鱼贯而入,为每一席都布上了丰盛的酒菜。
一时间,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范隐却对面前的珍馐美味兴致缺缺,只是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御座上的庆皇。
庆皇对满桌的菜肴似乎也并无太大兴趣,只是随意动了几筷。
范隐不禁想起上次与庆皇一同用膳的情景,庆皇同样没吃多少。
他心中暗忖,莫非大宗师境界之人,已无需凡俗食物,单靠吸辐射便可维生?
片刻之后,庆皇的目光落在了正埋头狼吞虎咽的范贤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乐声戛然而止。
殿内除了范贤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霎时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筷,正襟危坐。
范隐也适时地放下了酒杯。
唯有范贤,依旧吃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
庆皇的声音平淡无波。
“范提刑司。”
范贤依旧埋首于美食之中,仿佛未曾听见。
他身后的范隐见状,缓缓起身,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陛下。”
庆皇的目光落在范隐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你们兄弟二人,前几次见朕,都未曾行跪拜之礼。”
“朕还以为,今日你依旧会站着。”
范隐微微一笑,从容应答。
“陛下明鉴。”
“先前几次面圣,皆是事出突然,来不及行此大礼。”
“陛下先前所降圣旨,臣可是规规矩矩跪接了的。”
“今日乃是正式场合,时间充裕,臣若再不行跪拜之礼,岂非失了体统?”
庆皇闻言,并未接话。
范隐继续道:“若是陛下需要,臣今日,可将先前欠下的跪拜之礼,一并为陛下补上。”
他说着,便作势要再次跪下。
“行了。”
庆皇及时出声制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朕又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范隐这才直起身子,神态自若。
庆皇朝他招了招手。
“上前来。”
范隐依言上前几步。
庆皇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注意到他眼神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
“你上次与朕一同用膳,陪朕饮了一杯。”
“那时,你可是极不适应饮酒,还说,那是你平生第一次饮酒。”
“怎么今日,这杯中之物,倒是一直未曾停过?”
范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赧然。
“陛下明察。”
“臣上次饮酒,确是平生头一遭,故而有些不适。”
“主要还是上次的酒太过浓烈。”
“今日这宫廷佳酿,甘美醇厚,入口绵柔,臣一时贪杯,不小心便多饮了几杯。”
庆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之蓝。”
他淡淡开口。
座位上云之蓝闻声起身,迈步而出,行至殿中。
庆皇伸手指了指范隐,对云之蓝道:“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便是折于他手。”
云之蓝的目光转向范隐,眼神依旧冰冷。
“我知道。”
庆皇又补充道:“莫看他年纪轻轻,本事却是不小。”
“当初,好几位七八品的高手围攻于他,都未能奈何得了他。”
云之蓝的视线在范隐身上停留了一瞬,范隐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云之蓝随即转向庆帝,语气平静无波。
“杀我,才算本事。”
范隐立刻插话,语气诚恳。
“别,云大侠。”
“我不爱杀生。”
庆皇并未理会范隐的插科打诨,而是笑着对云之蓝道:“云之蓝,你看。”
“作为思古剑的传人,你素有傲气。”
“可这小子,比你还要狂妄几分。”
云之蓝没有回话,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回了原位。
庆皇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范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筷。
“范隐。”
“鸿胪寺传来折子,说你在与北奇使团的谈判之中,出力甚多啊。”
范隐谦恭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庆皇眉头微挑。
“哦?”
“可是朕记得,你并非鸿胪寺官员。”
范隐神色不变,朗声道:“陛下所言极是。”
“但臣,乃是监察院提刑司。”
“维护谈判现场的秩序,保护与会官员的安危,亦是臣分内之责。”
庆皇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你弟弟范贤负责唇枪舌战,你便负责维护现场安稳。”
“说起来,此次我大庆与北奇之战,因你们兄弟而起,如今,又因你们兄弟而终。”
“朕也不想当众过多赞扬你们什么。”
“来,上次家宴,你未能尽兴,此番,你们兄弟二人,便陪朕共饮此杯。”
说着,庆皇自己斟满了一杯御酒。
范贤此刻也适时地端着两只酒杯上前,范隐顺势接过一杯。
兄弟二人并肩而立,面向御座,高举酒杯。
庆皇亦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范隐与范贤紧随其后,将杯中酒饮尽。
二人正欲退回座位,二皇子李承泽却在此时起身出列。
“父皇。”
“范隐公子小小年纪,武道修为已然不凡,令人惊叹。”
“而其弟范贤,同样是少年英才,文采斐然,名动京华。”
“儿臣对范贤的诗才,更是钦佩不已。”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此次与北奇和谈,范贤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有理有节,实堪大用。”
庆帝目光平静地看着二皇子。
“你接着说。”
二皇子精神一振,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来年春闱,不如便由范贤担任主考。”
“以少年才子之身,提点天下应举生员,若能载入史册,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庆皇闻言,沉吟片刻。
“范贤虽有诗名传世,但终究年岁尚浅,资历不足。”
话音未落,太子李承乾也适时出列,躬身道:“父皇,儿臣以为二哥所言有理。”
“范贤虽资历尚浅,然其才华横溢,足以弥补。”
“儿臣附议,由范贤参与主持来年春闱大会。”
此言一出,殿内大庆官员顿时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庆皇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春闱之事,为时尚早。”
“届时再议不迟。”
太子与二皇子见状,只得躬身行礼,退回了各自的席位。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便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庄墨涵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范贤身上。
接着就是和原剧一样,开始配合长公主,一唱一和地,把话题从春闱拉到了范贤的诗上。
这时庄墨涵清了清嗓子,将那首诗缓缓吟诵而出。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诗句念罢,庄墨涵微微颔首,赞叹道:“此诗意境开阔,沉郁顿挫,实乃千古佳作。”
“老夫穷尽一生所作之诗,亦无一首可与之相提并论。”
按照长公主的计划,接下来本该是她接话,将话题引向对范贤诗才的质疑。
然而,不等她开口,一个突兀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范隐从席间快步走出,来到殿中,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大声说道:“庄先生!”
“您点评了家弟的这首《登高》,可否也顺便点评一下学生的那首拙作?”
庄墨涵的思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微微一怔,目光转向范隐。
“敢问这位,可是范隐范公子?”
范隐立刻向庄墨涵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正是学生。”
庄墨涵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良好的修养让他并未显露出来。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范隐公子的那首《七步诗》,亦是构思巧妙,寓意深远。”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前四句语言浅显,描绘燃萁煮豆的日常情景,寓意却已呼之欲出。”
“后两句笔锋陡转,直抒胸臆,借釜中豆的悲鸣,劝诫世人莫要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此诗比喻贴切生动,寓意明白深刻,亦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范隐闻言,脸上却露出一副混不吝的笑容,仿佛在撒泼打诨一般。
“多谢庄先生谬赞。”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戏谑,一丝不羁。
“可学生在此要告诉庄先生,”
范隐顿了顿,目光扫过长公主李云睿那张瞬间错愕的脸,又掠过庄墨涵微微僵硬的神情。
“【登高】和【七步诗】两首诗并非我们兄弟两个所作。”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整个大殿,刹那间静得可怕,连宫女们轻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紧接着,便是轰然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瞬间淹没了之前的丝竹雅乐。
“什么?”
“他说什么?”
“《登高》与《七步诗》都不是他们作的?”
“这怎么可能!”
无数道目光,震惊、疑惑、不解、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范隐身上。
范贤依旧坐在席位上,神色平静,仿佛兄长所言之事,与他并无半分干系。
庄墨涵脸上的从容与赞赏瞬间凝固,他微微张着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位文坛泰斗,此刻竟像个初出茅庐的学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准备了满腹的辞藻,准备了后续的引导,准备了如何将范贤逼入绝境。
可范隐这一句话,却像一把利刃,将他所有的预设与绸缪,斩得支离破碎。
长公主李云睿更是面色煞白,她端着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几滴殷红的酒液晃荡出来,染湿了她华美的宫装。
她美眸圆睁,死死地盯着范隐,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慵懒与媚意,而是淬了毒般的惊怒。
这不对!
这完全不对!
她的计划,只是要借庄墨涵之口,揭露范贤那首《登高》并非其所作,从而打击范贤的声望,顺便牵连范隐。
她何曾想过要将范隐的《七步诗》也一并拉下水?
那首诗,她也曾细细品读,知其分量,不足以拉范隐下水。
更重要的是,范隐此举,是将他自己也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图什么?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打乱了她所有的部署。
范隐,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家伙,又一次让她感到了强烈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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