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组,问询室。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姓名、年龄和住址。
瞅了一眼对面年轻的小警员,顶多也就二十出头,估摸着是刚刚警校毕业的实习生。
问我话时话,他似乎瞅着比我还要紧张,三两句不到,鼻尖就开始泛起层细汗。
我甚至感觉换身制服,能比他更熟悉其中的流程。
见我耷拉着眼皮,盯着问询桌上纵横交错的划痕始终不吭声,小警员“啪”的拍下桌面,厉喝:“你严肃一点!姓名,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吗?”
“呵呵。”
我平静且麻木的扬起嘴角一笑。
“嗡嗡..”
墙角换气扇发出低沉的嗡鸣,脑袋上的白炽灯滋滋的响个不停。
这地方与派出所唯一不同的就是氛围更严肃,屋子里头更阴暗、更潮湿。
“省点力气吧同志,且不说我啥罪都没犯,就算我真有啥违法乱纪,你感觉我能主动告诉你嘛。”
感觉对方口中的呼吸变得粗重,我抬头轻声说道。
“樊龙,坦白从..”
小警员立刻被我激怒,站起身直愣愣的瞪向我。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嘛,我懂的”
我歪脖环视一眼背后墙上的“八个大字”,似笑非笑的努嘴道:“你看你,这不叫我名字叫的叭叭得,还用我继续再交代啥玩意儿不?”
“你!”
小警员的被我气的一时间语塞。
“小同志,你还年轻,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因为往后遇上我这样的赖皮数不胜数,要是对每个人你都这么火急火燎,发那点工资都不够调理身子骨的,别嫌难听,实话噢。”
我晃了晃锁着铁铐的双手,故意做出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吱嘎!”
就在这时,铁门被推开。
将我铐进来的那个国字脸“老许”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走了进来。
“许队,这个樊龙负隅顽抗,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小警员脸红脖子粗的低声汇报。
“诶哥们,请稍稍打住昂!”
我立马抢在前头开口:“我这人只是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怎么就叫负隅顽抗呢,用词也太随意了点吧。”
说罢话,我再次挣动双手,让腕上锁着的铁铐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
“你先出去歇会儿,我跟他谈谈。”
国字脸许队吸溜了一口面条,斜眼扫向我,大口咀嚼的样子貌似非常的享受。
“唠呗,照着五块钱唠。”
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泡面香气,我嬉皮笑脸的吧咂几下嘴唇:“许队啊,推荐你下次试试老坛酸菜味儿的,比你这红烧牛肉的味儿更冲,也更勾人食欲。”
“呵呵,想必你应该也饿了吧,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交代..”
“都说了让你试试老坛酸菜面,你猜我馋你手里的玩意儿不?”
许队捧着泡面桶“滋溜”嘬了口汤,炫耀似的笑了笑,而我表情不变的龇牙笑道。
“樊龙,你很狡猾..”
“我进来的时候是早上的八点来钟,现在你吃面要么是午饭,要么是晚餐,我估计晚饭的概率高一点,毕竟谁大中午放着米饭馒面条不吃,乐意秃噜这玩意儿,也就是说时间过去至少十个小时了吧,根据《刑事诉讼法》,在没有实质证据之前,你们对我的拘传不得超过十二小时,即便是重大案子也不能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不等他说完,我轻飘飘的打断:“也就是说许队,您最多还能跟我扯俩钟头的马篮子。”
进问询室最大的不好,就是对时间流逝没什么概念,既看不到表,也没人会主动告诉几点。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
“真有证据,你还有闲情逸致的搁我脸前秀泡面吗?!”
趁他瞪大眼睛发呆的刹那,我伸直脖子提高调门。
“你..”
“许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进这地方的频繁程度可能比您一个礼拜还要多,您要是搬条款、聊法律,那我确实外行,可对于我自己这点破事儿还能不清楚吗?”
我抽了口气,慢悠悠道:“您要是真打算给我送进去,那就抓点紧,不然就受累给我放了,我既没杀人也没放火,甚至连指控我的受害人你们都找不到,何必呢?”
“哼!”
听着我满嘴跑火车的狡辩,对方的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随后将手中的泡面桶“咚”的一下重重撂在桌上,滚烫的红油溅在笔录本上,洇开大片油腻的印记。
紧接着,他摔门离去,临走前那道好似刀子似的眼神剜得我极其不自然。
果不其然,一个多钟头左右,先前的小警员黑着脸把释放文书拍在我面前。
走出重案组大楼时,天色已然黯淡大半。
街道对面的霓虹灯晃得我眼眶发酸。
揉搓几下发麻的手腕,又开机看了眼被扣大半晌的手机,除了几条垃圾短信,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玩意儿,我忍不住啐了口:“还真他妈耗了老子一整天。”
“哔哔哔!”
正寻思招停台出租车的刹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旁边。
“温局..”
透过半降的车窗玻璃,看清楚驾驶位那人后,我恭敬的耸了耸脖子。
“先上车吧,折腾这么久,你肯定也累了,正好咱俩找地方吃口饭。”
他冲我扬了扬下巴颏招呼。
“吃饭就免了吧,家里还有一堆事呢,今天多亏您帮衬,改天,我一定好好的给您摆上一桌。”
迟疑几秒后,我拽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虽然不知道这温平究竟替我做了些什么,但起码的客气话不能落下。
温平点点脑袋,突然半侧过身,手肘支在车窗上,目光审视的看向我:“小龙啊,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包括你..你病房里逃走的那两位朋友。”
他的尾音拖得有点长,就感觉像是根带着倒刺的鱼钩,精准勾住我的神经。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脖颈上的汗毛也一下子倒竖了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病房里除了我,还有白沙和瓶底子呢?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我从被戴上铐子他就看到了,以他的身份打听出来案子的来龙去脉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成,我回头问问他们,不论他们乐意与否,都提前谢过您的仁义。”
我双手抱拳感谢。
“方便跟我讲讲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我虽然没在政法系统里干过,但是见过听过的事情肯定比你多,或许能给你些意想不到的建议。”
温平眨动两下眼睛,随即打火起步,车子缓缓蠕动起来。
这老小子还跟我玩故弄玄虚那一套,怎么回事他能不清楚吗?我估计他是早就想好了对策,故意这么说,好显得这份人情更重一些。
“其实也不是啥大事,今早上我哥们..”
想归想,但我还是很实诚的将整件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
“什么?!你说警方准备拿下你那两位朋友的时候,不知道谁丢出去一颗烟雾弹?”
当听到有人在病房里放烟雾弹这段时候,温平突兀“吱嘎”踩下一脚刹车,随后满眼震惊的望向我。
“对..对啊,您不知道吗?”
我咽了口唾沫反问。
事实上温平此刻的反应,和那双填满惊骇的眼睛里已经证明了他确实一无所知。
“害,老许那家伙嘴巴太严,根本没跟我提这茬,你继续往下说。”
温平拧成一团的眉梢瞬间舒展,没事人一般的冲我努努嘴。
“接下来我就被他们按住了,后面的事情,您不是全知道了嘛。”
我狐疑的扫量他几眼,随后笑嘻嘻的缩了缩脖子。
刚刚听到“烟雾弹”的时候,温平那突如其来的凝滞太不正常了,跟他向来镇定自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他诧异的并非我们仨人被设计、差点让团灭,而只是出现了一枚烟雾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发生了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似的。
“温局,前面路口麻烦停下车,我对象特别喜欢吃拐角的糕点,我顺道给她买点,完事再去冲个澡,就自己回去了。”
思索片刻后,我手指街口出声。
“哦对象回来了啊。”
温平下意识的接触。
“嗯对,昨晚上刚到家。”
我的心尖再次一震,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他是怎么知道安澜出门的消息?这事儿别说李廷,就连光哥他们我都还没告诉,难不成是安澜或者安禁自己告诉他的?
最重要的是我想不通,我们非亲非故,他为啥会对我内部的事情了如指掌呢!
“啊?你对象出远门了啊?”
温平怔了一下,很是自然的开口:“听你说刚到家那意思..难道这两天她一直没搁家里啊?”
我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正琢磨着该怎么接话时,他冷不丁偏头看过来,眉峰微挑的模样带着几分疑惑。
刹那间,我像被戳破的气球,刚冒出的怀疑又瞬间烟消云散,怕是我自己这阵子太过敏感,连对方随口一问都能脑补出台戏。
“嘿,她去她哥那儿待两天。”
我挠着后脑勺讪笑。
目光却忍不住偷摸观察他的侧脸,街边的路灯把他的轮廓勾得格外清晰,鼻梁挺直,眼尾微微上挑,可那双深褐色的瞳孔里瞧不见半分情绪,像蒙着层雾的深潭,压根猜不透此刻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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