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转。
很快就来到了晚上,我们一大群人全都挤在急诊室的走廊里,谁都没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叹息。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道缝。
二盼被先推了出来,他躺在推床上,脸上和胳膊上的纱布换了新的,原本黑乎乎的皮肤经过清理,露出底下泛红的创面,医生说他只是表皮烧伤,没伤着骨头和内脏,虽然看着吓人,但恢复后不会留太明显的疤,更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在看见我们时,他还扯着嗓子怪叫:“哥,我这造型酷不酷?以后能演张飞了!”
只此一句话,就让我瞬间泪如雨下。
紧接着老毕也被推了出来,他左胳膊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右腿从大腿根到脚踝都缠着纱布,被高高吊起。
医生说他左手是骨折,右腿胫骨错位,虽然伤得重,但万幸没伤到神经,好好静养三两个月,再配合康复训练,以后走路干活都不成问题。
老毕麻药还没完全过劲,嘴里哼哼唧唧的,看见我时却硬撑着咧嘴:“龙哥,别担心,老子命硬着呢..”
话没说完便歪头睡了过去。
把他俩送进病房安顿好,我们再次回到急诊室门前。
走廊里的人少了些,却更安静了,静得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现在只剩下三狗子和虾米还在里面,那扇门再次合上。
这期间,护士来换过好几次的输液瓶,医生进去又出来了四五拨,每次有人从里面出来,我们都会齐刷刷地围上去,可得到的总是一句“还在抢救,请耐心等待”。
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心就越沉。
指尖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蒂在脚边堆成了小堆,辛辣的烟雾也压不住心头的焦灼。
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太担心,医生没说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可我比谁都清楚,这么久还没出来,情况绝对轻不了。
郭浪帅守在门口,背挺得笔直,可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紧张。
李廷不停地掏出手机看看,屏幕亮了又暗,天津范和其他哥几个蹲在墙角相互依靠,只有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急诊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盯着那盏灯,心里一遍遍祈祷,哪怕让特么我折寿十年,也要让三狗子和虾米平安挺过来。
夜还很长,等待也还在继续。
“樊龙!”
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走廊尽头响起。
我猛地一怔,僵硬地抬起脑袋。
昏黄的灯光下,安澜穿着米色风衣,背着双肩包,发丝有些凌乱。
她看见我时,漂亮的眼睛瞬间红了,下一秒就张开双臂朝我奔过来。
“媳妇!”
而我在看清她模样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轰然崩塌。
她扑进我怀里的瞬间,带着身上淡淡香气,那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刹那间,我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恐惧、无助,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我死死抱着她,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毫无顾忌地淌下来,打湿了她的领口,此刻的我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安澜不停拍着我的后背,声音哽咽却温柔得要命。
她从包里掏出一串金光闪闪的小佛牌,举到我眼前,上面还系着红绳,“你看,我给大家求了护身符,庙里的高僧亲自开的光,能保平安的,有老毕的,有盼盼的,三狗子和虾米他们每个人都有..”
她抬手用指头轻轻擦去我脸颊的泪水,轻柔的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不哭哈,老公不哭。”她的眼眶也红了,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我回来了,有安安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叫安安的嘛,冥冥之中就是要保佑大家全都平平安安。”
光哥他们识趣地往旁边退了退,给我们留出空间。
“我一落地就听说了这事,快要吓死了。”
她捧着我的脸颊仔细打量,看见我额角的伤口时,眉头瞬间揪紧,眼泪掉得更凶了:“疼不疼?怎么能伤成这样?医生看过了吗?”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有她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怕了。
刚才还觉得漫长无望的等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安澜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哄孩子似的柔声说:“咱们一起等,等三狗子和虾米平安出来,有护身符保佑,他们肯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嗯..”
我委屈无比的缩了缩脑袋,可是眼泪却咋都控制不住。
我不是个感情复杂的人。
打爸妈离婚开始,我每天睁眼想的第一件事是今天能找到什么吃的,睡前盘算的最后一件事是明天能不能睡个暖炕,心像块被冻在冰窖里的石头,硬邦邦的,没什么温度,更不懂什么叫牵挂。
直到遇见老毕,我们一起混食蹭机器,一块挨饿受冻,一块挤在拿砖头垒砌的单人床上谈天说地。
再后来就是光哥、二盼、三狗子和虾米,我的生活才慢慢有了颜色。
三狗子总爱跟我比俯卧撑,汗珠子砸在地上能积成小水洼,赢了就咧着嘴要我请他吃冰棍。
虾米嘴贫,干活时总爱插科打诨,哪怕累得直不起腰,也能编段子逗得大家笑出声。
老毕总是把最好的让给我,对我的任何命令向来不折不扣,在我被任何人刁难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
二盼最实在,我说东他绝不往西,总憨憨地扯脖吆喝“龙哥说的都对”。
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我那颗冻了多年的心,像被春日的太阳一点点晒化了。
我们一起在夜市摊喝啤酒,脸红脖子粗地吹牛;寒冬腊月天的在人工湖清理,浑身湿透却笑得开怀。
我开始觉得,日子不是只为了吃饱穿暖,身边有这帮兄弟,才叫真的过好了。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水晶宫大院里的血光撕碎了这一切。
三狗子倒下时的闷响,虾米推我时的决绝,老毕挥刀时的怒吼,二盼扑向火焰时的身影,像刀子一样刻在我脑子里。他们一个个倒下,那些鲜活的、吵闹的、温暖的画面,瞬间变成了急诊室门前冰冷的等待。
我靠在墙上,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突然觉得天好像塌了。
以前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饿肚子不怕,被人欺负不怕,可现在才知道,我最怕的是失去他们。
他们是我寒夜里的暖炉,是我摔倒时的拐杖,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拥有的“家人”。
安澜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很暖。
我望着走廊尽头的微光,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我早就不是那个只懂填饱肚子的野孩子了,我的心早就被这帮兄弟填得满满当当,他们要是垮了,我的天,也就真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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