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们小院的老树底下,枝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坐在石凳上,手里攥着半瓶啤酒,烟蒂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李廷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不停的打转。
他是十分钟前刚走的,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渐行渐远,可留下的这些话,足够我对着树影琢磨半宿。
“小龙啊,我和彭海涛确实不对付,你也完全无需担心,我会跟他一块欺负你。”
他当时就坐在我的对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坦诚:“只不过我俩之间的矛盾仅限于内部,也只能藏在地下,如果明面上喊打喊杀,那就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灌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烦闷。
他还说:“我太能懂得你心里的酸楚和痛苦了,可有些事情只能得过且过。”
得过且过?老子完全可以不过!
我弹掉烟灰,三狗子和虾米躺在病床上惨兮兮的模样,二盼烟熏火燎的面颊,靠着轮椅才能勉强自理的老毕,这些让我他妈的怎么得过且过?!
可李廷说话时的眼神又不像在骗我,他眸底里的疲惫和权衡,像在告诉我有些规则绕不开,有些棱角必须暂时收起来。
烟快抽完了,啤酒也见了底。我仰头望向夜空,老树枝桠间漏下的月光,忽然想起李廷临走时的眼神,那里面有同情,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警告。
他和彭海涛指间的明争暗斗我不懂,那些所谓的“内部矛盾”和“不必要的麻烦”也像隔着层雾,可我清楚一点:他彼时的话语里,一半是劝慰,另外一半则是现实。
小院里静悄悄的,李廷留下的信息仿佛一团乱麻,缠得我心口发闷,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存在着太多太多比愤怒更复杂的东西。
“就知道你还没睡...”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刚从院门口泛起,只看见瓶底子怀抱着个纸箱,吭哧吭哧地往老树下走,箱子上印着啤酒的商标,被他抱得歪歪扭扭。
“谢了啊。”
我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已经伸进箱子里拽出一瓶,牙咬开瓶盖时“啵”的一声轻响,仰头就灌了大半瓶。
瓶底子这家伙总是这样,不用多说什么,就知道我现在最缺的是啥。
他把箱子往石桌上一放,自己也摸出一瓶,拧开后往我身边一坐:“刚从青瓦会所过来,隐约听到杜鹃在跟杜昂念叨你的事儿。”
“嗯。”
我灌完小半瓶,正喘着气,他忽然从裤兜里摸出包华子抛过来,烟盒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被我稳稳接住。
“有什么打算?”
他呷了口酒,笑呵呵地瞅我:“或者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我捏着烟盒没拆,指尖在冰凉的瓶身上蹭了蹭,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认真,不是客套的询问,是真打算搭把手的意思。
“还没想好。”
我实话实说:“李廷那边的意思,是让我别太急,说有些事得按规矩来。”
瓶底子轻蔑的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规矩?伤了人就得受罚,这才是最大的规矩。”
他往我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些:“杜昂...”
“他会管,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直接打断。
关于杜昂的态度,我其实一早就猜到了,如果说李廷和彭海涛是两只老狐狸的话,那他就是顶尖的猎人,只会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开枪,而眼下绝对还不是黄金时刻。
“想干的话,咱就一块想想招。”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想按程序走,我也陪你等,反正我这阵子不忙,耗得起,你有啥想不通的地方,咱俩可以共同参谋着走。”
我拆开烟盒抽出一支,他立刻凑过来用打火机帮我点上。
火光一闪,照亮他嘴角那抹呆板的僵笑,却比平时多了份踏实。
“先等等医院的消息吧。”
我吸了口烟,长吐一口白雾道:“只有等三狗子他们安稳了,我才能踏实琢磨别的,而且现在彭飞和刘恒那俩狗杂碎全躲起来了,我找他们找的越狠,他们铁定藏的也就越严实,缓上一会儿,不是啥坏事儿...”
白天时候,二盼手底下的小兄弟们满城打听那俩损逼,结果毫无所获。
瓶底子没多问,只是举起酒瓶跟我碰了下:“成,你们的事儿你说了算,反正今晚酒管够,我人也随时待命。”
“我就知道来的不算太晚。”
正和瓶底子碰着酒瓶,院门口又传来道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一道黑影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宗庆。
他手里的袋子鼓鼓囊囊,走近了才瞧清楚是一堆鸭货和凉菜。
“我刚从医院过来。”
宗庆把袋子往石桌上一放,解开塑料袋时,卤味的香气立刻混着啤酒味散开:“老毕和二盼哥俩状态还行,就是老念叨你,说你这脾气肯定憋着事呢,非央求我过来瞅瞅。”
我看着桌上突然多出的鸭头、毛豆,还有几盒凉拌菜,心里忽然一暖。
瓶底子刚搬来啤酒,宗庆就带着下酒菜到了,这俩家伙像是约好了似的,把我这点独处的emo时间,硬是变成了场小聚会。
“龙啊,喝之前我先给你道句歉。”
宗庆突然放下手里的鸭头,拿起一瓶没开的啤酒冲我晃了晃,语气比刚才沉了些:“啥原因咱不细说了啊,你懂,我也懂!”
说完他咬开瓶盖,仰脖就灌了几大口,喉结滚动得飞快。
我心里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了。
明面上他是人家彭海涛从外地拉来的投资商,于公于情,按说跟彭海涛的关系肯定都要比我们更近,这次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夹在中间确实为难。
“不存在的,宗哥。”
我挤出一抹笑容摆了摆手,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下:“你能来,我就已经感激涕零!”
这话是真心的。
表面上,他是个商人,并且依附于彭海涛,必须得跟对方相处好。
而私底下,我和他虽算得上熟络,却远没到能并肩扛事的份上,这次他能揣着鸭货跑过来,还特意提一句道歉,已经比很多人要强的多了。
瓶底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给宗庆递了根烟,显然也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宗庆抽了口烟,把半截烟摁在地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彭海涛那人就挺扯淡的,他那个儿子更是特么不够揍,算了算了,不说他们了。”
他顿了顿,看向我时眼神特别真挚:“别的忙我现在不好帮,但有啥需要打听的消息,或者用钱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不然就是没把我当成哥哥看待。”
人在江湖,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我可能没办法拉着你的手,但我一定不在背后当狗,这大概就是宗庆交哥们的态度。
“干了!也谢了!”
我举起酒瓶豁嘴一笑,这社会再复杂,只要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知道你难,懂你身不由己,却还愿意往你这边站一站,就不算太糟!
酒正香,烟莫停!
刀在鞘里磨着光,仇在心里记着名。
今夜且把愁肠灌,明朝踏碎路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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