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上海滩的天气渐渐燥热起来。自从威廉布行的合约签订后，程家的生意蒸蒸日上。然而，宅院深处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夫人，大奶奶派人来了。"张妈轻声说道，"说是要宣布新的规矩。"
沈若兰放下手中的绣绷，看了看窗外的蔷薇花："这个时候宣布规矩？怕是憋了一肚子火要发作了。"
"要不要先躲躲？"
"躲什么躲。"沈若兰整理了一下衣裳，"既然她要立威，我们就看看她要怎么做。"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玉芙的贴身丫鬟春喜进来了："二奶奶，大奶奶请您过去说话。"
沈若兰点头："知道了，我这就来。"
到了宋玉芙的院子，不仅程夫人和程老姨太太都在，连几个平日里不太露面的姨太太也都来了。沈若兰心中了然，看来宋玉芙这是要大张旗鼓地立规矩了。
"二妹妹来得正好。"宋玉芙坐在正位上，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我正要和大家说说家里的新规矩。"
程夫人看了看沈若兰，轻声说："玉芙，这些规矩是不是该等远山回来再说？"
"婆婆。"宋玉芙笑道，"远山在英国忙着打理生意，这些家务事就不用麻烦他了。再说了，现在我有了身孕，总要把家里的事情理顺了。"
程老姨太太在一旁说："玉芙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规矩也要合情合理才是。"
"姑母放心。"宋玉芙说，"我定的这些规矩，都是为了程家好。"她转向众人，"第一条，从今天起，各房的月钱要重新分配。大房的用度要增加，其他房的......"
沈若兰听着这些规矩，心中冷笑。宋玉芙这是想借着有孕的由头，把家里的银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二条。"宋玉芙继续说，"各房的丫鬟婆子，也要重新安排。以后进出各院，都要先报备。"
这是要控制各房的耳目了。沈若兰看了看其他姨太太，果然都露出不满的神色。
"第三条，最重要的。"宋玉芙看着沈若兰，"以后各房的生意，都要向大房报备。尤其是那些和外人来往的生意，更要说清楚。"
这话明显是冲着沈若兰来的。自从她拿下威廉布行的代理权，宋玉芙就一直耿耿于怀。
程夫人皱眉："玉芙，这些规矩是不是太严了些？"
"婆婆。"宋玉芙说，"这都是为了程家好。现在我有了身孕，万一是个男孩，那可就是程家的长孙。我们总要为孩子打算不是？"
程老姨太太听出她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现在程家需要整顿了。"宋玉芙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政。尤其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若兰一眼，"有些人总想着自己经营生意，这对程家可不是好事。"
沈若兰知道她这是在说威廉布行的事，但她并不生气。相反，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大姐姐说得对。不过这些规矩，是不是要先请示一下夫君？"
"用不着。"宋玉芙说，"远山早就和我说过，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打理。再说了，我可是正房夫人，管理后院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
其他姨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对这些规矩有意见，但又不敢说什么。
程夫人叹了口气："既然玉芙已经决定了，那这些规矩就先这样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通融。"程夫人说，"比如若兰的绣品生意，这是她自己的本事，不能完全限制。"
宋玉芙脸色一沉："婆婆，您这是......"
"我没有别的意思。"程夫人说，"只是觉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死板了反而不好。"
程老姨太太点头："你婆婆说得对。玉芙，你现在有了身孕，最重要的是保重身子。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回到西院，张妈气愤地说："夫人，这宋玉芙也太过分了！"
"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沈若兰说，"自从知道威廉布行的事情，她就一直想找机会发作。现在有了身孕，就想借机立威。"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用急。"沈若兰说，"她现在是在用这些规矩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正说着，李掌柜派人来报信："夫人，威廉先生派人来了，说要见您。"
沈若兰想了想："你去告诉春喜，就说我要去见威廉先生的人，按照新规矩来报备。"
张妈明白她的意思："夫人这是要......"
"宋玉芙不是想立规矩吗？那我们就按她的规矩来。"沈若兰笑道，"看看她能拿我们怎么样。"
果然，没多久春喜就来了："二奶奶，大奶奶说了，您见威廉先生的事情要缓一缓。现在她有了身孕，不方便见外客。"
沈若兰故作为难："这可怎么办？威廉先生可是程家的重要合作伙伴。要是把他得罪了......"
春喜犹豫了："这......"
"算了。"沈若兰说，"你回去告诉大奶奶，就说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告诉威廉先生，说程家现在规矩严，不方便见客。"
等春喜走后，张妈着急地说："夫人，这可怎么办？"
"不用担心。"沈若兰说，"你去告诉李掌柜，就说按原计划行事。至于见面的地方......"她看看窗外的月亮，"就去张老太太那里吧。"
第二天一早，程夫人就派人来叫沈若兰。
"若兰，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程夫人说，"你这是在激宋玉芙？"
沈若兰笑道："婆婆，我这是在帮她立威呢。她不是要立规矩吗？那我就按她的规矩来。"
程夫人叹气："你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不过你要小心，宋玉芙现在有了身孕，她的脾气可不好惹。"
"我知道。"沈若兰说，"不过她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沉得住气。现在威廉布行的生意这么好，她就算想找茬，也得掂量掂量。"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宋玉芙来了。
"婆婆。"宋玉芙一进门就说，"您看看这个。"她拿出一张纸，"这是二妹妹昨天晚上去见威廉先生的证据。"
程夫人接过纸看了看："这是......"
"是我派人跟踪看到的。"宋玉芙得意地说，"她明明答应了不去见客，结果晚上偷偷去了张老太太家。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吗？"
沈若兰不慌不忙："大姐姐，您说得对。我确实去见了威廉先生。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是按规矩办事的啊。"沈若兰说，"您说了不方便在家里见客，我就去了张老太太家。这样既不违反规矩，又不耽误生意。大姐姐，您说是不是？"
宋玉芙气得脸色发白："你......"
程夫人看不下去了："好了，这事就这样吧。玉芙，你现在有了身孕，要静养才是。这些事情......"
"婆婆！"宋玉芙打断她的话，"您就这么偏袒她？"
"我没有偏袒谁。"程夫人说，"我只是觉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兰做得也没错，既顾全了你的面子，又没耽误生意。"
宋玉芙还要说什么，程老姨太太却来了。
"玉芙，你来得正好。"程老姨太太说，"我刚收到远山的信，说是德利銮那边的误会已经解开了。这都是托了若兰的福。"
宋玉芙的脸色更难看了："姑母，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老姨太太说，"你是正房夫人，管理后院是应该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通融。尤其是现在，你有了身孕，更要保重。"
晚上，沈若兰坐在绣架前，手中的绣针穿梭如飞。清韵在一旁的小榻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
"夫人。"张妈端着参汤进来，"您说宋玉芙会就此罢休吗？"
"当然不会。"沈若兰说，"不过没关系，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虚。要是程家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都听她的，她就不会这么急着立规矩了。"
"那您说她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她慌了。"沈若兰看着窗外的月光，"自从我拿下威廉布行的代理权，她就坐不住了。现在又有了身孕，就想趁机把家里的权势都抓在手里。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规矩就能管住的。"
张妈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李掌柜派人来报信："夫人，钱家派人来了，说要见大奶奶。"
沈若兰露出一丝冷笑："来得正好。就让宋玉芙也尝尝被规矩束缚的滋味。"
果然，没多久就听说宋玉芙因为要守规矩，没有见钱家的人。这让钱家很是不满，扬言要和程家断绝来往。
"夫人真是高明。"张妈说，"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真够宋玉芙受的。"
沈若兰却叹了口气："这不过是个开始。宋玉芙这是在用规矩给自己造一个金屋，想把所有人都关在里面。可她不知道，越是想把人关住，越容易激起反抗。"
夜更深了，沈若兰还在绣一幅《笼中凤》。这幅绣品是她特意准备的，要送给宋玉芙。凤凰再贵重，关在金笼子里也只是笼中之物。这个道理，不知道宋玉芙能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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