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夏,骄阳似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与潮湿。沈若兰站在南京城内一处幽静宅院的窗前,望着窗外那株盛开的紫藤,思绪万千。来到南京已经三天了,她和女儿被安置在程远山的这处私宅中,有专人侍候,生活无忧,却总让她感到一丝陌生与不适。
"娘亲,您在看什么呢?"沈清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沈若兰的沉思。
沈若兰回过头,对着女儿微微一笑,"在看那株紫藤,好美啊,都开满了花。"
沈清韵蹦跳着来到窗前,踮起脚尖向外望去,大眼睛里满是欣喜,"真的好美!比杭州的那些花还要漂亮!"她转头看向母亲,"娘亲,等爹爹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赏花吗?"
沈若兰轻抚女儿的发丝,"当然可以,等爹爹忙完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听到这个承诺,沈清韵开心地笑了,然后又蹦蹦跳跳地去玩她的小玩具了。沈若兰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溢满了温柔。自从来到南京,程远山那支小玉簪就成了沈清韵的心爱之物,每天都要戴在头上,只因那是爹爹送的礼物。
想到程远山,沈若兰的心情又复杂起来。离开杭州的那天早上,他派来的人准时到达,护送她们一路南下,来到南京这处宅院。一路上,那些护卫小心谨慎,避开了官兵的查验点,确保他们的行程万无一失。来到南京后,程远山却并未现身,只是派人传话说他有要事处理,几天内就会回来。
"夫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管家钱叔在门外轻声通报。
沈若兰应了一声,牵着女儿的手一同前往餐厅。这几天来,她渐渐熟悉了宅院的布局和日常规矩。这座宅院虽比不上程家在上海的大宅,却也宽敞舒适,布置得雅致而不失格调。据钱叔说,这是程远山几年前在南京做生意时购置的,平时少有人居住,只有钱叔夫妇常年在此照看。
餐厅里,一桌丰盛的午饭已经摆好,色香俱全,远超沈若兰的预期。南京的饮食偏甜,但钱叔知道她和沈清韵的口味,特意嘱咐厨娘少放糖,多准备些清淡爽口的菜肴。
"钱叔,今天又是一桌好菜,太丰盛了。"沈若兰感激地说道。
钱叔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程先生特意嘱咐,要照顾好您和小姐的饮食起居。"他顿了顿,"对了,程先生派人来传话,说他今晚就会回来,让我们准备些丰盛的晚餐。"
沈若兰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丝紧张。三天来,她一直在思考与程远山重逢时该说些什么,该如何面对这段复杂的关系。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她成长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依附于丈夫的弱女子,而是有了自己主见和能力的独立女性。而程远山呢?他又经历了什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些问题,只有见面时才能揭晓。
午饭后,沈若兰带着女儿在院中散步。南京的夏日虽然炎热,但这处宅院枝繁叶茂,树影婆娑,倒也清凉宜人。沈清韵对这个新环境充满了好奇,东瞧瞧西看看,不时发出惊喜的赞叹。
"钱叔,南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沈清韵天真地问道,"我想去看看。"
钱叔慈爱地看着这个活泼的小女孩,"南京的好玩之处可多了。有秦淮河、夫子庙,还有玄武湖、明孝陵等,都很有名。"
沈清韵眼前一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玩?"
钱叔看向沈若兰,"这个要看夫人的安排了。不过,程先生之前特意嘱咐,暂时不要带小姐外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若兰明白钱叔的言外之意,南京虽然远离上海,但谁也不能保证杨军长的势力没有延伸到这里。为了安全起见,确实应该暂时避免外出。
"宝贝,我们先在院子里玩几天,等爹爹回来,再一起出去好不好?"沈若兰柔声对女儿说道。
沈清韵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等爹爹回来一起去。"
下午,沈清韵在丫鬟的陪伴下午睡,沈若兰独自一人在院中的凉亭里静坐。南京的知了声似乎比杭州的还要嘹亮,在树梢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给这个炎热的夏日增添了几分生机。
沈若兰的思绪又飘回了杭州。离开那天,她天没亮就起床,给周玲珑写了一封详细的信,解释自己突然离开的原因,并感谢她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和帮助。想到那封信,沈若兰不禁有些担忧,不知道周玲珑看到后会有何反应,秀艺坊的生意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受到影响。
"夫人,有您的信。"钱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若兰接过信,发现是周玲珑的回信。信中,周玲珑表示理解她不得不离开的苦衷,并祝福她在南京一切顺利。至于秀艺坊的生意,周玲珑表示一切都在正常运营,那位广州的吴先生已经按约定来取货,对绣品非常满意,并答应每月都来采购。最让沈若兰惊喜的是,周玲珑提出了一个建议:由她在南京开设秀艺坊的分店,继续她们的合作。
"如若夫人在南京安定下来,不妨考虑开设一家分店。南京作为六朝古都,文化底蕴深厚,市场潜力巨大。我可以提供初期的资金和人手支持,夫人只需负责经营和设计即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秀艺坊的名声也能在江南更广泛地传播。"周玲珑在信中这样写道。
沈若兰反复读着这段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周玲珑的这个提议,给了她在南京重新开始的希望和方向。但她也明白,这一切还需要与程远山商量。毕竟,来到南京后,她的处境已经不同于在杭州时的独立自主,而是重新回到了程家的庇护之下。
正思索间,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人声,随后是钱叔迎接的声音:"程先生,您回来了!"
沈若兰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收起信件,整理了一下衣襟,向院门方向望去。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程远山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衫,比起之前在杭州见到时消瘦了些,眼中却多了几分坚毅。
"若兰。"程远山看到沈若兰,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沈若兰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你回来了。"
程远山点点头,向她走来,"路上顺利吗?有没有受惊?"
沈若兰摇摇头,"一切都好,多亏你派人安排得周到。"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有些无言。曾经的亲密无间,如今却变成了这般生疏,让沈若兰心中五味杂陈。
"爹爹!"沈清韵的欢呼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飞奔向程远山。
程远山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蹲下身张开双臂,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宝贝,爹爹好想你!"
沈清韵搂住父亲的脖子,欢喜地说道:"爹爹,您终于回来了!您看,我每天都戴着您送的玉簪呢!"
程远山疼爱地看着女儿,"宝贝真漂亮,这支玉簪最适合你了。"他轻抚女儿的脸颊,"这几天在南京过得还习惯吗?"
沈清韵连连点头,"很好呀!这里的房子好大,饭菜好吃,钱爷爷和林奶奶对我很好。"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爹爹,您能带我去看看南京的好玩地方吗?钱爷爷说这里有秦淮河、夫子庙和玄武湖,听起来好好玩!"
程远山看了一眼沈若兰,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沈若兰微微点头,"钱叔说您不希望我们外出,所以这几天我们一直待在家里。"
程远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目前的局势有些复杂,暂时还是小心为好。"他看着女儿,温柔地说道,"等爹爹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带你和娘亲一起去玩,好吗?"
沈清韵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等爹爹。"
程远山疼爱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然后站起身,转向沈若兰,"若兰,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沈若兰点点头,然后对沈清韵说道:"宝贝,你先和林妈妈去玩一会儿,好吗?娘亲和爹爹有些事情要谈。"
安顿好女儿,沈若兰跟随程远山来到书房。这是一间布置得简洁而不失格调的房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一张红木书桌放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小片竹林,清幽雅致。
"坐吧。"程远山示意沈若兰坐下,自己则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几天在南京还习惯吗?"
沈若兰点点头,"一切都好,钱叔夫妇照顾得很周到。"
程远山微微一笑,"那就好。"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若兰,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了很多,从上海到苏州,再到杭州,现在又来到南京,一路上辛苦了。"
沈若兰摇摇头,"为了清韵的安全,这一切都值得。"
程远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是我连累了你们。如果不是我卷入这场政治纷争,你们也不会被迫流亡。"
沈若兰沉默片刻,"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该怎么办。"
程远山点点头,admiring地看了沈若兰一眼,"你变了,比以前更加坚强和独立了。"
沈若兰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程远山深吸一口气,"目前的局势很复杂。杨军长在上海的地位受到了动摇,北方和南方的势力正在重新洗牌。我手中有一些关键的证据,可以证明杨军长的双面行为,这些证据对南方政府来说至关重要。"
沈若兰想起了那个装着重要文件的盒子,"你是说,那个盒子里的文件?"
程远山点点头,"正是。那些文件记录了杨军长与南方某些政要的秘密交易,如果公开,将对他的政治生涯造成致命打击。"
沈若兰心中了然,"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价追查你,甚至连累到我和清韵?"
程远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是的。他知道我掌握了这些证据,就想除之而后快。好在我们提前一步离开了上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若兰想到那天在上海绸缎庄时的情景,心有余悸,"那现在怎么办?杨军长的势力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程远山的神情变得坚定,"我已经将那些证据交给了南方政府的高层,他们正在研究对策。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公开这些证据,彻底打击杨军长的势力。"
沈若兰听出了程远山话中的决心,但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这么做,风险很大吧?"
程远山苦笑一声,"确实如此。但这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彻底打垮杨军长,我们才能重返上海,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
沈若兰沉思片刻,"那我和清韵要在南京待多久?"
程远山坦诚地说道:"具体时间不好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更久。但我向你保证,在南京期间,你和清韵的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这座宅院四周有我安排的人手巡逻,一般人无法靠近。而且,南京距离上海有一段距离,杨军长的势力暂时还无法延伸到这里。"
沈若兰点点头,若有所思。她思考着是否要将周玲珑提出的秀艺坊分店计划告诉程远山,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局势这么复杂,这个计划恐怕也只能暂时搁置。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程远山突然说道:"对了,听说你在杭州的绣坊做得很成功?"
沈若兰有些惊讶,"你知道?"
程远山微微一笑,"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周玲珑的秀艺坊在杭州小有名气,你的加入让它更上一层楼,尤其是那些融合了东西方元素的新式绣品,很受欢迎。"
沈若兰没想到程远山会如此了解她在杭州的经历,心中不禁有些复杂,"只是些小打小闹而已。"
程远山摇摇头,"不,你很有商业天赋和艺术眼光,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欣赏。"他顿了顿,"如果你想在南京继续你的事业,我完全支持。"
沈若兰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开明,"你不反对我出门工作?"
程远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若兰,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有了很多反思。你有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不应该被局限在家庭中。如果绣坊是你想要的,我愿意全力支持。"
沈若兰被程远山的态度所震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曾几何时,程远山对她的态度还是那般高高在上,如今却变得如此开明和尊重,这种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
"我需要考虑一下。"沈若兰最终说道,"目前的局势这么复杂,清韵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程远山点点头,"我理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和支持。"
沈若兰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又陌生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曾经的恩爱与背叛,如今的尊重与理解,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际,门外传来沈清韵的声音:"爹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可以进来吗?"
程远山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当然可以,宝贝。"
沈清韵推门而入,蹦蹦跳跳地来到父母中间,"你们说完了吗?林奶奶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程远山抱起女儿,"好,我们这就去。"他看了沈若兰一眼,"一起吧?"
沈若兰微微点头,随着父女二人一同前往餐厅。走在后面,看着程远山和沈清韵有说有笑的背影,沈若兰心中五味杂陈。南京之行才刚刚开始,未来会怎样,她还看不清楚,但无论如何,为了女儿的幸福,她愿意尝试重新构建这个家庭。
晚餐十分丰盛,有南京特色的鸭血粉丝汤、盐水鸭,还有一些家常小菜。沈清韵吃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向父亲讲述这几天在南京的见闻和感受。程远山则耐心地倾听,不时发出赞叹或鼓励的声音。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沈若兰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饭后,程远山提议在院中散步消食。夏夜的南京,星光璀璨,蝉鸣阵阵,院中的紫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娆。沈清韵兴奋地跑在前面,时而停下来指给父母看某朵特别美丽的花或某只有趣的小虫。
"这里的紫藤真美,以前在上海很少见到。"沈若兰轻声感慨道。
程远山点点头,"南京的气候适合紫藤生长,每年这个时候,整个城市都弥漫着紫藤的香气。"
两人并肩而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尴尬和生疏。
"若兰,"程远山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沈若兰,"我知道过去我有很多不对,让你和清韵受了很多委屈。但请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你们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沈若兰看着程远山眼中的真诚,心中的坚冰似乎有些松动,但曾经的伤痛和背叛,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远山,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沈若兰平静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清韵的安全和幸福。"
程远山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清韵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他顿了顿,"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我们能重新开始,像以前一样。"
沈若兰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处玩耍的女儿,心中思绪万千。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但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或许她应该给程远山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夜深了,沈清韵渐渐困倦,打起了哈欠。程远山连忙抱起女儿,"宝贝累了,该休息了。"
一家三口回到屋内,程远山将沈清韵送到了她的房间,帮她盖好被子,轻吻她的额头,"好梦,我的小公主。"
沈清韵迷迷糊糊地说道:"爹爹,您不会再离开我们了吧?"
程远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不会了,宝贝。爹爹会一直陪着你和娘亲。"
送走女儿后,程远山和沈若兰来到走廊上,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程远山最终打破沉默,"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钱叔或者我。"
沈若兰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各自回房,沈若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绪万千。南京之行才刚刚开始,未来会怎样,她还不知道,但至少,程远山的态度给了她一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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