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是从柳家借的家庭医生,姓陈,他有条不紊的拿出体温计,又检查了晚棠的瞳孔和喉咙。
“高烧,看样子是着凉引起的。”他打开药箱,开始准备注射退烧针。
厉赫铖看着那细长的针头,眉头皱得紧紧,针头轻轻扎进晚棠手背的皮肤里,厉赫铖仿佛也被那针尖刺了一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先物理降温,配合药物,烧退了就没事了。”陈医生收拾着东西一边交代着,“让病人好好休息吧。”
厉赫铖就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时间一直从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晨,被扣在隔壁房间的陈医生时不时过来看一下,晚棠的高热却反反复复,人也一直没醒。
房门被轻轻敲开,陈医生又来复诊,他从晚棠口中拿出温度计,看到上面的度数,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厉赫铖见状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恐慌:“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话问得陈医生一愣,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却眼神凶戾的男人,觉得这人怕不是脑子也跟着烧糊涂了。
陈医生定了定神,用平和的语气回答道:“厉先生,别太担心。”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下午一点,晚棠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了看天花板,脑中一片混沌。
厉赫铖正在一旁拧着一条冰凉的湿毛巾,这动作他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当他回头对上晚棠的眼睛,竟膝盖一软颤抖着跪倒在床前:“阿姐...”
晚棠靠着床头,静静的看着窗外。她烧的太严重,最后竟转成肺炎,用了些进口药身体才逐渐有了起色,只是精神一直恹恹的。
厉赫铖坐在床边,用小刀削着一颗梨子,果皮旋转着垂下去,落进垃圾桶里果肉则被他切成小块,插上叉子递给晚棠。
“今天觉得怎么样?”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晚棠垂眸,转着手里的叉子:“好多了。”
厉赫铖点了点头又问道:“等你身体再好一些了,就让安娜回来继续给你上课好不好?”
“嗯。”
她近来总是以“嗯”、“好”来回答他的问题,不再愿意同他多讲一句话。
厉赫城静静地凝视着晚棠。
她现在看起来苍白又脆弱,仿佛那点精气神已经不足以撑起这身皮囊一般。
见她只是转着手里的叉子,厉赫铖只好将她手里的叉子拿走放回盘中,又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那感觉就像是攥着一团棉花,他便下意识的去揉弄。
晚棠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突然皱了皱眉。
厉赫铖连忙展开手掌,才发现她手背上一指红印。
“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轻轻帮她将那红印揉开。
安插在警署里的人传来消息,晚棠什么都没有说出去。他没再多问,也不需要问,结果显而易见,晚棠包庇了他。
他听到阿文的汇报时,竟有些扭曲的满足感。
他心底那个阴暗的声音叫嚣着:他终于亲手将她拉下神坛,让她身负罪孽,让她沾染上和他一样的污浊,让她背负起本不该属于她的阴暗。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不染尘埃的菩萨了。
她终于也成了泥潭里的一份子。
她终于与他一样了。
他这样自私狭隘的人当然是无法理解晚棠内心所遭受的折磨的,只觉得晚棠还在因为一个外人与他置气。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轻轻帮她揉着。
良久,晚棠终于开口。
“我不想住在这里。”
这是她病愈后,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他有些惊喜,很快接话:“好,不喜欢这栋房子我们就换。”
“你别跟着我,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晚棠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
厉赫铖终于慌了神,急切地吻着晚棠的手背:“不不不,阿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晚棠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新居是晚棠自己选的,租金是厉赫铖付的。她并没有要强到不接受厉赫铖的馈赠,只是不愿也不知道如何再面对这个人。
公寓并不奢华,胜在幽雅舒适,窗明几净,壁纸是温暖的鹅黄色,沙发上随意摆着几个色彩鲜艳的抱枕,添了几分生气。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穿堂而过,吹动了窗边的米色纱帘。
厉赫铖就如同丧家犬一样坐在这栋公寓门口树荫的台阶上,冷眼看着佣人帮晚棠搬家,她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些衣服和书本,所以很快便搬完了,然后那扇门就在他面前关上,再没打开。
阿文将车停在不远处,只是厉赫铖没上车,他也不能坐在车里等候,便顶着烈日静静站在车旁。
厉赫铖又回头瞧了瞧,这下连窗都关了,他便捻灭了手里的烟头,准备起身离开。
一转身,却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
小丫头抱着一篮子花,正准备去港城大学校门口卖,看到一个英俊的哥哥坐在一栋公寓前愁眉不展的样子,便顺口问了句。
“哥哥你要买花吗?”
厉赫铖有些不耐烦的瞥了眼那丫头,却惊讶的发现她皮肤虽黑,一双眼睛却生的澄澈干净,倒是像极了晚棠。
“你这都有什么花?”他随口问了句。
小丫头把花篮举高了些:“有茉莉、栀子和玫瑰,您插到瓶子里,能养好些天呢。”
“多少钱?”
“三块钱。”小丫头穿的破破烂烂,头上汗水淋漓。
厉赫铖竟然罕见的动了恻隐之心:“你这些花我都要了。”
他掏出钱包,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汇票,一分钱也没有,于是招了招手让阿文过来。
“给这孩子一百块钱,把花送进去。”
她只说不想再见他,但没说不想再见阿文。
阿文立刻从兜里掏出钱包开始数钱,厉赫铖却嫌他动作慢,直接将他钱包里的钞票全掏出来塞进了那丫头手里。
阿文一愣,收起空钱包,抱着一篮花去敲了公寓的门。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握着手里的钞票,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看见两人上车离去,才惶恐的把钱小心的塞进衣服里。
厉赫铖坐在车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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