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满怔怔望着两人，突然想起数日前莫名的心悸。她挣脱袁慎的怀抱，跪坐在床榻边揪住袁忱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英勇就义？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一边说着，她的小拳头雨点般砸在他肩头，"你若死了，我和阿清...我们怎么办？"
袁忱喉结滚动，他抬手，指腹擦去她脸颊滚烫的泪，却反被她抓住手腕按在胸口。
少女的心跳如擂鼓，震得他眼眶发热："傻丫头..."他声音发颤，"我这不是回来了？"
袁满突然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泪水在他的衣襟洇开深色痕迹。
烛火在窗棂上摇晃，将袁清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床榻上相拥的三人。
少年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他望着姐姐发间歪斜的步摇，那是今早他亲手替她戴上的，此刻却随着颤抖的肩头轻轻晃动。
"姐姐..."袁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向前迈了半步，又停住。明明今早为她梳头时，她笑着说"阿清最贴心"，可现在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两个兄长身上。
袁慎抬起头，与少年对视的瞬间，读懂了那眼底翻涌的酸涩。他悄悄扯了扯袁忱的衣袖，示意看向一旁。袁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伸手招了招："阿清，过来。"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挪过去。袁满这才从兄长颈窝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望见弟弟委屈的模样，心尖猛地一疼。
她伸手拉住袁清的手，把他一起拽进袁忱的怀里，笑着对他说，“怎么样，大哥的怀里是不是很安心？”
袁清衣襟许久不跟长兄这般亲近，有些羞赧地垂下眸子，耳垂瞬间涨成熟透的果子，他慌乱地别开脸，却被袁忱伸手揽住肩膀。长兄的体温透过染血的布料传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袁慎看着床上三人，眼底的笑意更浓，他抱着袁满和袁清，也压上了袁忱的身子，“我也来试试！”
袁忱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往后一仰，他倒抽冷气："袁慎！你是要谋杀亲兄？！"
"大哥偏心！"袁慎的声音闷在被褥里，无赖般说道，"阿满靠你怀里就温言软语，我不过压一下就嫌重！"
"你还跟两个小孩子比！"袁忱又气又笑，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却被袁慎灵活躲过。四兄妹挤在狭窄的床榻上，推搡间碰翻了案头的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倒像是泼洒的星子。
笑声撞碎在雕花窗棂上，惊起檐下沉睡的燕雀。袁慎突然停住动作，望着兄长眼底重新泛起的暖意，望着小妹眼角未干的泪痕，望着幼弟红扑扑的脸颊，心口泛起酸涩的甜。
他悄悄勾住袁满的小拇指晃了晃——真好啊，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完完整整地聚在了一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顺着窗格流淌进来，为这幅相拥的画面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
夜风裹着硝烟灌进袁府，比彘倚在朱漆门边，粗粝的手掌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刀。
屋内传来的笑闹声顺着窗缝钻出来，混着袁慎佯装惨叫的夸张嗓音。
他望着烛火在窗纸上投出的四团交叠人影，脸上横生的刀疤都跟着柔和下来。
与此同时，徐州城郡守府内，青铜兽炉里的龙涎香被剑气搅得四散。
魏劭玄甲上的貔貅纹泛着冷光，剑尖挑起郡守颤抖的下颌，他身后八百精骑身披玄铁，如潮水般漫过前庭，铁蹄踏碎青砖的声响惊得廊下金丝雀扑棱棱乱撞。
徐州城城主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望着城墙上突然换了玄色旌旗，喉结剧烈滚动："魏将军，我徐州向来安分守己，从未与您结怨......"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案几上的青瓷笔洗应声而碎，飞溅的瓷片擦着他耳际划过。
"如今天下大乱，"魏劭收剑入鞘，却步步紧逼，玄色披风扫落案头的奏章，"大人也应该知道择良主而栖的道理，若死守这弹丸之地，明日徐州百姓的血，可就要染红泗水了。"
城主望着望着他，脑子里却想着徐州的百姓，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辩驳，他整冠伏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拜见城主！"
只希望这位魏将军可以保护好徐州的百姓。
残阳如血，将徐州城染成修罗场。魏劭斜倚在城主府的汉白玉石阶上，玄色披风铺展在浸透血水的青砖，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
腰间佩剑的貔貅纹吞吐着冷光，与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交相辉映。
"子时前，肃清董贼在徐州的眼线。"
更鼓初响，惨叫声撕破夜幕。魏劭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染血的玉扳指，那是袁满及笄时不慎摔裂的旧物，却被他捡了回去。
此刻碎痕处缠着金丝，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恰似他偏执的爱意。
远处传来刀剑相击的铮鸣，混着求饶声被夜风撕碎，他却恍若未闻，目光投向汝南的方向，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寒鸦，庭院里横七竖八倒着数十具尸体。魏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佩剑，血珠顺着剑锋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去查兖州城防图。"他起身时，玄甲上的银钉在血泊中折射出冷芒，"三日内，我要知道城门校尉的软肋。"
暗卫领命退下后，魏劭独坐在空荡荡的庭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目标不止徐州一个，还有汝南旁边的兖州，他会把汝南隔离起来，让他的小公主在汝南平安无忧，更是只能成为他的笼中雀。
他想起袁满在紫藤花下轻笑的模样，发间珍珠步摇晃动如星子，天真可爱地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虽然这神女地眼神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也不会让他放弃袁满。
"阿满，"他低喃着，指尖抚过玉佩上刻的"长乐"二字，"等我圈起铜墙铁壁，看谁还能从我的羽翼下抢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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