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音站起身，手撑着桌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能，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这里有她的家，还有她的爱人，她不会离开这里。
魏劭沉默片刻，嗓音缓缓压低：“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没关系，他的坟，我可以让人迁去京中后山——你想守，就守在我眼皮底下。”
啪！
她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摔过去，碎瓷飞散，溅起热水。
魏劭抬手一挡，水珠滑过脸颊，他不恼，只淡淡一笑：“发泄完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从不空口威胁。”
“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走。”他重新说了这一句，缓慢而坚定，“若是你不肯跟我走，我也不会难为你。”
他顿了顿，似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但这村子——山高路远，乱匪出没，一把火烧起来，也不过是一夜的事。”
周采音的脸色彻底白了，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里，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她咬着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这个疯子，他们都是你的子民。”
魏劭慢慢地弯了下唇：“是啊，我疯了。你不肯给的，我自己来拿。”
周采音咬紧下唇，眼神里满是怒意与悲怆，可他看着她眼里的恨，反倒笑了：“你看，你眼里有我的影子了。”
“走吧，采音。你不是没得选，只是你不想承认。”
她几乎要哭出声，却强撑着不肯落泪，只颤声道：“你会后悔的。”
“不会。”魏劭轻声道，“我只会后悔当初没早点带你走，我先走了，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
他起身走到门口，贴心的关上门，走到院门前，转头看了房间里的身影，随后离开。
夜里寒风吹得窗纸哆哆作响，周采音坐在椅子上，双手拢在腹前，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屋内昏黄的油灯下，她眼神空落，喃喃道，“劲川……我该怎么办？”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远处便传来马蹄声。
魏劭坐在一辆黑漆马车中，车轮碾过雪地，压出深深车辙。他身披玄色狐裘，神色严肃，快步走进院子，敲了敲门，“采音，你起床了吗？”
周采音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厚衣裳，发间别着素簪，面色虽未施粉黛，却依旧清艳如雪中寒梅。她扶着门框走出来，眼神冷清，却没有挣扎。
魏劭上前一步，扶着她登上马车，语气温和：“慢些，路滑。”
就在两人上马车之际，刘大哥从旁边的木屋急匆匆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剁好的腊肉，一抬眼就看见周采音正被魏劭扶上车，神情顿时一变。
“弟妹——这人是……？”
魏劭扭头，唇角含笑，风度温雅：“我是她的夫婿。”
刘大哥愣住，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雪砸了一下，惊诧又茫然：“什么？可林兄弟不是——”
“闭嘴。”周采音冷声打断，声音不大，“别在脸上贴金了。”
魏劭也不恼，只是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她。
周采音低头看了刘大哥一眼，“刘大哥，我要走了，劲川那边……若是你有空，就替我去看看。”
刘大哥满脸焦急，伸手想拦又不敢拦，只能紧张地看向她：“弟妹，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情愿啊？你要是被逼的，你跟我说，我去喊人……”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周采音轻轻摇头，眼里一片死寂，“我要走了。”
她说着，拉过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掩住了眉眼，像是再也不愿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魏劭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低声道：“走吧。”
他轻轻拢住她的肩，将她带上马车。
马蹄声远去，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刘大哥站在门口，望着那辆马车的背影，握着腊肉的手攥得青筋暴起。
皇宫深处，朱墙金瓦，流光溢彩。蒹葭宫静卧在这片金碧之间，却没有丝毫张扬的富贵气，反倒透着一丝温柔的素雅。
宫门缓缓打开，周采音被魏劭亲自送入这处他为她准备多时的宫殿。她一身淡紫色衣裳，领口用白狐裘压着风寒，低头跨过门槛，没有多看一眼两侧跪迎的宫人。
宫中暖香徐徐，炭炉生得正旺，院中那几株腊梅开得正好，周采音走入寝殿，一眼扫过那些似曾相识的摆设——角落里那个樟木小柜、床边的小几……这些，都是林劲川亲手为她置办的模样。
连虚掩的窗棂边，也放着一盆她最喜欢的兰草，青翠的叶片在寒冬中舒展着。
她走过去，缓缓坐在软榻上，目光落在那盆兰草上，静得像一尊玉像。
“你走吧。”她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语气平静，不带情绪，也不带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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