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蒹葭宫中烛火柔和。魏劭从后院的汤池走出，发丝半湿，随意披着一件寝衣，水珠从鬓角滑落至肩颈，顺着胸膛一路蜿蜒。他站在内殿中央，目光落在榻上安静坐着的周采音。
他抬手，脱下了外袍，露出手臂上一道血痕，红肿尚未结痂，隐隐透着痛意。他缓步走近，将那只手臂举到她眼前。
“采音，给我上药好不好。”语气不急，却带着一丝央求。
周采音抬眼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只起身取来药箱，蹲坐在他身侧，将伤处轻轻托起。
包扎的活她很熟悉，以前林劲川总是会弄伤自己，再让周采音给他包扎，每次包扎完后都会在她怀里撒娇，让她亲亲抱抱自己，晚上再肆意索取。
次数多了，周采音都怀疑林劲川是不是故意的了。
周采音低着头，神情很安静，但魏劭却察觉到她眼中那一丝微妙的游离。
他低头看她，嗓音沙哑：“采音，别想他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周采音没有接话，只是将绷带细细缠好，动作细致如旧，末了打了个结，轻轻拍了拍伤口旁：“好了。”
她没有抬头，像是故意不看他，过了几息，才淡淡道：“下午的事，谢谢你。”
“这么客气做什么？”魏劭神色认真：“熠儿是你的孩子，我从没将他视作外人。若他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心疼，我比你还心疼。”
他微微屈膝，在她面前蹲下，仰头望着她，眼神沉沉：“采音……这些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她偏开头，不去看他，嗓音里带着刻意的疏远：“可他，终究不是你的孩子。”
空气凝固了半刻，魏劭的唇角动了动，眼底的情绪一寸寸沉下来，却没有爆发。他只是垂下眼帘，片刻之后，忽然抬头，嗓音低沉：“那就……给我一个孩子吧，采音。”
周采音猛地抬头，眼里写满不可置信：“不可能。”
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惊还是怒，像是被逼进了墙角的猫，眼神藏着抵触。
魏劭反倒叹了口气，一手绕到她肩后，一手扶住她的膝弯，轻轻将她整个人抱起：“那你就再恨我一次好了。”
“魏劭，你疯了。”她咬着牙，语气带着挣扎。
他把她安放在床榻上，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得几乎虚幻：“是，我是疯了，我只想把你永远锁在身边。”
他静静望着她，指尖摩挲着她鬓边的发丝，低声道：“你不想给我，那我就自己来取。”
他俯下身，吻落在她眉间，夜静得出奇，唯有心跳与呼吸，在帷幔间交错，缠绵无声。
翌日清晨，天光微曦。帷帐间残留着昨夜沉重的气息，沉沉地压着整座寝殿。
周采音坐在床边，薄被落在腰侧，发丝散乱，唇色苍白，像是一朵彻夜被风雨摧残的花。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沉默了许久才伸手将床边披风披上。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避孕。
宫里的御医，针药草方，无一不听魏劭的调遣，她不可能瞒得过他。
她不是没试过，托人求了偏方，偷偷让贴身宫女去宫外采药，但最终还是被他察觉，方子被烧得干干净净。
魏劭只是坐在她梳妆台前，淡淡地说了一句：“采音，你若不想要孩子，不妨直接告诉我。偷偷摸摸的样子，可不像你的作风。”
自那以后，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避孕。
既然如此——
她垂下眼睫，指尖在自己平坦的下腹轻轻按了按，神情冷得像是春雪覆霜。
若真的怀了，那她也不会再有半分留情。
魏劭现在每天晚上都会来蒹葭宫，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坐在榻边守着她入睡。整座宫殿夜夜灯火未灭，帷幔低垂，窗纸泛着微微的水气，似乎连夜风都不敢靠近。
魏劭的脸上每天都带着餍足的笑意，可周采音却越来越沉默。
他越温柔，她越安静。连反抗都没有了。
林知熠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小年纪，练字时比平日里更用心，小小的手握着笔，写得一笔一画规规矩矩。
他不再追着她问为什么不笑，不再闹着要抱，而是静静地守在她身边，懂事得过分。
周采音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眼眶微红，却只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阿娘没事。”
但她心里却越发坚定了一件事。
她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不是不可能，是不允许。
魏劭越温柔，她就越明白，他要的从不是她的心，而是困住她一生的软肋。
她不能让自己再有第二个软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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