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铃铛轻轻晃动,清脆的响声在黄昏里一下一下,像是风吹响的梦。记忆深处,那个叫清璃的小女孩正赤脚站在门口,草丛边上的蝉鸣叫得正盛,热浪浮动,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手里拿着一个五彩风车,小小的木柄被她握得紧紧的,像握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风一吹,风车便咯吱咯吱地转,她一边追着风跑,一边咯咯地笑,笑得满脸飞扬,像只被阳光宠坏的雀儿。
屋子里没有人应她的笑声,屋外的风也没回头,只是那串挂在门口的铃铛,在她驻足望向窗外时,又响了一下。
叮铃。
她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定定地看着屋后的林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那一刻没人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或许只是风。
或许不是。
•
梦里那串铃声还没断,就被一声闷响打断了。
清璃睁开眼时,四下是灰蒙蒙的天光,窗帘半掩,透进来的晨光落在床脚,像旧报纸上印歪的油墨。她的眼神停了几秒,然后缓慢地眨了下,像是从什么很远的地方被生生拉回。
墙上的钟滴答作响,指针正指着“五点十七”。
她坐起身,动作极轻。床铺塌陷的形状还没恢复,她的影子已经无声地从床边落下,拖着一条长长的印子。
她没有穿拖鞋,赤脚踩在地板上,瓷砖冰冷得像刚从雪水里捞出来。她也没反应,像没感觉似的,径直朝浴室走去。
灯一亮,亮得有些刺眼。
她站在镜子前,脸上的表情空白,像是刚被扔进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适应的旅人。
镜子里的她安静极了。
瘦,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皮肤白得不正常,透着一点青灰;眉型纤细,鼻梁笔直,五官漂亮得近乎克制,可偏偏没有一丝生气。她眼下的青影已经很深,嘴角有一道浅浅的裂口,像几天前磕伤却忘了处理。
她慢慢抬起手,拨开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脖颈以下,一道淡红色的细痕浮在锁骨边缘。
她没有皱眉,也没有回避。
再往下,背后隐约映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有些已经变白,有些还像没愈合的烙印,颜色深得发紫。最长的一道从肩胛骨斜斜划至腰侧,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手起刀落,一刀封喉。
空气里弥漫着热水的味道,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蒸汽凝结,像是那水从来没有落在她的皮肤上。
她盯着镜子,目光落在那道最深的疤痕上,许久才慢慢开口。
声音低哑,像一夜没合眼:“这算第几次?”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水滴从她的指尖滴落,一声一声,敲在瓷砖上。
•
客厅里仍是沉寂的。
她走出去时没有换衣服,只披了一件灰色的棉麻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露出一小截锁骨。
门边那串铃铛忽然响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侧头。
铃铛挂得很高,摇晃得微妙,风没有动,门也没开,但铃响却分明真实地传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很久,没有再走。
只是轻轻将那串铃抚平,像是安抚,又像是在等——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是心口有点发凉,像梦里的阳光忽然被什么挡住,背后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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