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走进房间的时候，女人正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阳光从灰黄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落在她苍白如蜡的脸上。女人转头看见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嘶哑却带着阴冷的轻松：“你来了。”
木代垂着手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歪了歪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木代，像是在看一件曾经丢弃又意外寻回的破旧玩物，慢慢开口道：“我要养老费。”
木代的脸色猛地一变，像是被人当胸扇了一巴掌，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眼睛里一点点腾起愤怒的火苗：“你说什么？”
“养老费啊。”女人笑了笑，嗓音又尖又冷，“如果不是我当年把你丢进福利院，你会有现在的生活吗？会被人收养，有书念，有朋友，有人喜欢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她说着，还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脸颊，像是给自己虚伪的道理鼓掌。
木代的双拳攥紧，指节发白，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直直看着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你真恶心。”
她声音低哑而狠厉，像是忍了太久的怒意终于找到了缺口，一步一步后退：“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人生只有孤独和痛苦，而你——”她抬手指着女人，指尖都在颤抖，“你凭什么要我感谢你？”
女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只剩下一双冷漠的眼睛。
木代呼吸急促，终于转身，猛地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清璃和罗韧看见她出来，木代低着头，眼眶通红，几乎没有停顿，抹了一把眼泪，径直跑下楼。
“木代——”清璃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罗韧拉住了手。
“让她冷静一下吧。”罗韧轻声道，回头看着清璃，低声问：“你……怎么了？”
清璃垂下眼睫，藏住眼底的晦涩情绪，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罗韧沉默了一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这个月一直东奔西走，的确该歇一歇了。回丽江吧，回去好好休息两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去哪儿都行。”
清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点了点头：“好啊。”
他们离开南田的路上，清璃靠在车窗边，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风景上，神情空洞又寂静。窗玻璃上映着她的侧脸，眼神里没有焦距，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勾走了似的。
“怎么了？”罗韧注意到她沉默太久，柔声问。
清璃眨了眨眼，回神，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罗韧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车速慢了下来：“回家了。回去我带你出去玩几天，别总是把自己困在这些事情里。”
清璃轻轻点头，闭上眼，靠着车窗没再说话。
……
几天后，回到丽江。
正午的阳光洒在凤凰楼的窗棂上，曹胖胖嘴里叼着面条，坐在吧台前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他吃了一半，忽然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咦？都中午了，栗子怎么还没下来啊？”
一万三站在他对面，正低头擦杯子，闻言随口道：“问罗韧呗。”
“对哦。”曹胖胖吸了口面条，随口附和了一句，正打算继续吃，忽然又皱眉：“对了，三三，我准备明天回家一趟，我表弟要结婚了。”
一万三点点头，“行啊，店里交给我们就行。”
这时，罗韧从楼上下来，脸色平静，推开酒馆的门进来。
“哎，罗韧！”一万三急忙抬头，“栗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罗韧闻言神情一滞，脚步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她不在楼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同时一沉。
罗韧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拨打清璃的电话——
嘟——嘟——无人接听。
他咬牙挂断，立刻拨第二个——还是没人接。
“糟了。”罗韧皱着眉，脸色彻底变冷，脚步迅速上了楼。
他们几人跟着一起冲进清璃的房间。
房间里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
床头柜上，一张淡黄色的便签纸被压在水杯下。
罗韧猛地走上前，抓起那张纸——
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
——我出去一趟，你们专心收集心简，不用找我。
罗韧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指在字条上微微发颤。
“栗子到底去哪了……”曹胖胖声音都有点发抖。
一万三低声骂了一句，脸色也难看得不行：“怎么一个两个都学会离家出走了？她还能去哪呢？小商河还是？”
罗韧狠狠攥住字条，指骨发白，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我现在就去小商河，你们在这里，如果有消息立马告诉我。”罗韧捏着纸条快步下楼，不经意抬头却发现墙上有人用铅笔画了一只猎豹，猎豹的旁边是几行数字。
“这是谁画的？”
“不知道。”一万三摇摇头，“我们都没注意可能是哪个客人喝多了随手画的呢？”
罗韧沉着脸，“我先走了。”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曹胖胖摸着下巴说道，“罗韧也怪怪的。”
“别疑神疑鬼的。”一万三敲了一下他的头，“小老板娘呢？她没走吧？”
“小老板娘跟二火在凤凰楼盯装修呢。”曹胖胖说道。
“那就行。”一万三摇摇头，“再走一个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找了。”
*
夜色沉沉，风穿过山林，吹得树叶瑟瑟作响。
清璃背着背包，一个人站在秦岭山脚下，仰头望着漆黑的山脊，眉眼间一片沉静，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踏上青石小道，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林的路她很熟悉，哪怕很多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身体却像是记得的。她走得很快，沿着斑驳的林间小径，熟稔地穿过半人高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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