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房内油污满地，生锈的管道在头顶交错如蛛网，轰鸣的机器声震得墙面簌簌落灰。马军话音刚落，高强突然扯了扯脖子上晃荡的金链子，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他踩上一台报废的机器，故意提高声调，冲着身后十来个刺青混混用力挥手，声音盖过厂房内轰鸣的机器：“兄弟们支棱起来！环保大佬来查厂了，咱混江湖的，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今天必须给领导当‘人形盾牌’，给领导们站好岗——谁敢捣乱，先过我这关！”
十来个混混先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染着绿毛的忍不住憋笑，嘴角刚扯开就被身旁人狠狠肘击。众人立刻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齐声起哄：“强哥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高强满脸堆笑，凑到杨明跟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杨局长，您尽管吩咐！搬东西这种粗活交给我们，您几位领导歇着喝茶，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杨明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对方身上刺鼻的烟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气息，心里警铃大作。这些年“临时工暴力执法”的新闻屡见不鲜，要是真让混混插手，明天网上保准冒出“环保局雇地痞强拆”的热搜。想到这儿，他神色一凛，摆了摆手：“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们是有纪律的，必须穿制服才能执法。你们真想帮忙……”他眼神扫过远处几个蠢蠢欲动的工人，“就帮着盯着点，别让他们搞破坏。记住，只能动口，不能动手。”
高强和马军立刻应声，转头就把几个手下“钉”在闹事混混面前。领头的混混刚往前跨了一步，就被高强手下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
蒋成光躲在堆积如山的废料后面，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斑驳的墙皮落在他头顶，混着机油味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他原本指望马军来个里应外合，把环保局的人轰出去，此刻却看着对方反水，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大马子！你他妈吃里扒外是吧？”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朝马军破口大骂：“我哥以前给你们‘捞人’花的钱都打水漂了？今天敢反水，信不信我哥分分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蒋成光的叫骂。高强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他面前，右手还保持着挥扇的姿势，脸上的谄媚瞬间换成凶神恶煞：“光哈子，你跟谁撒野呢？要不是我们弟兄们罩着，你们这破厂子早让人掀了！真以为蒋勇军那点破事没人知道？他从派出所捞个人收多少好处费，我账本上记得明明白白！再敢放狠话，等杨局长一走，我带人把你厂子拆成零件儿！”
蒋成光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铁架上，货架上的零件哗啦啦往下掉。他捂着红肿的脸，嘴唇颤抖着，想说句狠话找回场子，却被高强阴鸷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高强带着混混将闹事者死死盯住，空气中火药味暂时消散。杨明冲李卫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执法人员立刻散开。
“刺啦——”封条撕开的脆响在厂房内此起彼伏，如同给违法工厂宣判死刑。有人拎着工具箱走向配电房，金属碰撞声混着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回荡。随着水电阀门关闭，原本轰鸣的机器渐渐停转，现场进入“两断三清”的收尾阶段——断水、断电，原料、产品、设施被逐一清空，如同给这个污染毒瘤动了一场外科手术。
蒋成光慌了神，手抖着摸出手机。电话刚接通，他就带着哭腔大喊：“哥！你快来啊！他们都快把厂子搬空了！再不来就咱们厂子可就完蛋了！”
电话那头传来推杯换盏的嘈杂声，蒋勇军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怂什么！环保局那群人就是纸老虎，你带兄弟亮‘家伙’给他来波‘社会摇’，还能被他们拿捏了？”话没说完，他突然提高音量，“等等！马军他们没帮你？”
“他们反了啊！他们帮着环保局的人对付我，一帮喂不熟的白眼狼！”蒋成光急切的说。
“废物！”蒋勇军的怒吼震得手机都在发抖，“你想办法拦住他们的车！我现在就过来！顺便给王铁成打电话，就说有人抢劫！”
蒋成光挂断电话，故意提高声调拨通派出所号码：“王所长！有人在我们厂子里抢东西！求求您赶紧出警！”
杨明看着他倒打一耙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突然想起自己早让李卫东报了警，便转头问道：“李队长，你刚才报警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见警察？派出所就在前面，按说几分钟就能到，怎么回事？”
李卫东涨红了脸：“杨局长，您刚吩咐完我就打了110，还特意说明是执法受阻。按规定，警察最迟10分钟内就得赶到。”
杨明说道：“那就是渎职咯？”
一直站在旁边的马军冷笑一声，眼神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杨局长，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杨明就算不知道，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商政从来都是不分家的，从这个蒋成光嚣张跋扈的态度上看就知道，背后有人罩着，不然他敢直接跟公家单位叫板？
但越是背后有人撑腰，他越是要把这件事办成，而且要办的雷厉风行，做好这一波的杀鸡儆猴的效果，让那些观望的人掂量掂量。
连新峰水泥厂这种有背景的企业，都逃不掉查封的命运，你们去想一想自己的能不能兜得住。
当然，杀鸡儆猴只是第一步，为了让这些中小企业更能顺应自己的整治步伐，给个甜枣肯定是有必要的，这是后面要做的事情。
不过，马军这么问，他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是来搞环保整治行动的，是按照规定执法，不是故意搞针对。
于是疑惑的看向马军：“难不成今天他们派出所全体放假？”
而听了这话的马军，直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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