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正在小板凳上杀鱼,听采初期待的话音儿,刮鳞的刀子都停了停。
国公爷承袭爵位一年,膝下还没有儿女,当然也没有请立世子。
采初是真情流露,她是覃家陪嫁丫鬟,自是希望覃乐瑶能生下小世子。
可这宁国府里的旁人,怕是未必这么想,毕竟凤澜院沈氏是宁国公夫人,
宁家赫赫扬扬百年,爵位世代都是嫡长承袭,从不曾落在庶子小宗身上。
若是到了宁元竣这一代,侧室先生了长子,府里不知还要闹什么乱子。
就算沈氏自己没能耐闹,她那些娘家人,只怕就不会善罢甘休。
近来京师里春闱殿试已完,皇城御街上已放了金榜。
沈阁老作为春闱大主考,将这桩为国取材的大事,办的尽心尽力很圆满。
万岁爷亲看了一甲的试卷,觉得个个都是人才,欢喜的龙颜大悦。
将沈阁老大大的夸赞了几句,钦赐进士及地的三人入了翰林院。
本朝的惯例,凡考中了进士的人,必须要亲自上门拜见主考官。
从此往后的日子,主考官就是他们的坐师,最亲近的师徒关系。
新进士初入朝围观,仕途如何大半靠坐师抬举,必定会自成一党。
因此在这些日子,沈阁老府上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全都是来拜望的学生。
新科进士可不得了,进翰林院的头甲三名,熬出头来就可入内阁办事。
二甲前几名可进都察院或六部办事,将来的六部九卿大官就在其中。
沈阁老主持一场科考,真可谓是收获满满,在朝中更加的春风得意。
不但是他作为主考受了奖赏,连副主考的魏老太爷,都跟着官升一级。
魏老太爷快八十岁了,做了几十年国子监四品祭酒,一直没动过地方。
如今托了亲家公的福气,终于从升了三品官,得了礼部侍郎的职位。
魏家老少三代欢喜不禁,觉得自家这新媳妇沈二姐儿,可真是娶对了。
这沈家女儿不仅是贤良淑德,过门不久就有孕,而且还特别的兴旺夫家。
这几天沈府与魏府都很欢喜,接连的摆酒庆贺,消息早就传到了宁家。
沈氏还在院里养病,听说妹妹沈二姐儿孕体平稳,夫家还生了官职,是双喜临门,心里欢喜的要不得。
自从知道这些喜事,她这身上的病都好多了,已能在院里走动。
她娘家沈夫人还派人来下帖子,说是就要接她回娘家住些日子。
四月底是她父亲沈阁老的寿诞日,沈家打算着大宴宾客,好生庆祝庆祝。
沈家从来以清流自居,遇着三节两寿极少办宴,今年是特意要高调起来。
一来是遇着整寿不能不办,二来更是要在朝廷里争一争脸面。
这半年以来沈家过得不顺,长子贬官幼子出京,大女婿还混得仇窛一般。
一心要捧的何昭仪与五皇子母子俩都不肯争气,位分死活晋不上去。
如今沈阁老可算是一雪前耻,他沈家又能在朝廷里站直翻身了。
这些事燕宜轩里知道的很清楚,都是沈氏身边的大丫鬟芷清来说的。
沈氏欢喜的身子大好,还让赵嬷嬷去禀报宁夫人。
说她自己已经无碍,还想依着礼数孝道,去鹤寿堂给老太太请安侍疾。
晚辈一个个都要孝顺祖母,宁夫人听说立刻就急了。
她当然是不允许沈氏去,说老太太的病不算重,用不着孙媳妇侍疾。
还特意嘱咐管事房的婆子们,让凤澜院上夜看门的家人媳妇好生服侍。
宁老太君的病是被二小姐拿刀动杖吓出来的,吃药扎针好容易维持住。
万一沈氏跑去犯起疯魔来,以老太太如今这个身子骨,哪里还能禁得住?
如今宁国府不能出什么乱子,万一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真真是不得了。
宁老太君若出了丧礼大事,对宁国府的影响翻天覆地。
宁家晚辈的婚姻,虽说宁大小姐已经出嫁,可下面还有几个排上个了。
宁二小姐今年十六岁,与何家退婚后,正要尽快寻人家出嫁。
二房正出的宁二公子,乳名小和尚,也已十五六岁,紧等着要娶亲。
眼前若有守孝大事等上三年,岂不是一个个都耽误了。
公子小姐们的婚事受阻,都还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万一宁老太君身子撑不住,最要命的是国公爷如今的官位。
宁元竣现在地位是丧父的长孙,为祖母守丧是一天都不能少的。
当初老国公战死北疆,他去边疆顶替官职,已经算是夺情启用。
如今他是在京中朝内做官,为祖母丧事夺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但是国公爷,连二房三房的两位老爷,也都得守孝丁忧。
如今的朝廷这般混乱,宁家人三年不参与朝政,简直是不敢想。
所以自从宁老太君真的生病,府里上下就安静的要命。
直到太医说暂无大事,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覃乐瑶也是忧心这事,哪怕老太太不待见她,也去鹤寿堂守了半天。
半日连晚膳都没用,天色黑了才回院儿,让做些汤羹做宵夜。
梨月杀了一条新鲜鳜鱼,做了一盏洁白浓稠的玉蝉羹。
薄薄的鱼片沾上粉衣,用胡椒、葱丝、油盐煮鱼骨汤调味,烫熟鱼片做成形如白玉的蝉翼薄透的羹汤。
配着鱼羹的两样青菜,是菊苗煎和蒿篓菜,点心则配的是五香糕。
外面大事梨月管不了,她只想把厨房里的小事做好,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采初把宵夜端进正院里去,梨月将灶火封上,就要去二门上吩咐采买。
眼前是仲春和暖天气,到了该做果品蜜饯的时候。
她打算让人去买些樱桃黄杏橄榄杨梅回来,再去南货店称些上等蜂蜜。
早先这些东西都要她自己去买,如今只需去二门上说一声就好。
小厮们自然乐意跑腿儿,还有管采买的婆子一样样挑好送过来。
份例升了一等,确实同往常不一样,身边人都温和起来。
一口一声赶着她唤“姑娘”“姐姐”,个个都是又客气又巴结。
春天傍晚不算冷,夜风吹着微有寒凉。
梨月提着羊角小灯,贴着廊子边走着,廊下挑着灯笼,远处月色弯弯。
迎面却见着一团人影过来,四五个丫鬟婆子,只点了一盏小巧灯笼。
她们静悄悄不言语,脚步轻快的簇拥着宁三太太,一阵风似得走过去。
梨月诧异的回头看,却见走在前头躬身引路丫鬟,竟然是凤澜院芷清。
三太太与凤澜院寻沈氏大奶奶做什么?
在梨月的印象里,三太太只在去年争炭火的时候,派人去骂过沈氏。
其余的时候,她们这对婶婶与侄媳妇,仿佛没什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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