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海水正蓝:股市改写人生 > 第137章 凌晨四点的上海

时小鹿最近意识到:同为汉语学校校长,跟她相比,陈挚活得也太逍遥了!

她早上八点都已经坐到办公室了,可陈挚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晚上吃过晚饭,她有一大堆电子邮件需要处理,而他,动不动就跑出去,跟他的前乐队成员一起,载歌载舞,重拾自己的明星梦。

时小鹿嫉妒且不服:

“你要注意!陈校长!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你的所有员工都跟你一样享乐至上,那么  ‘和美教育’危矣。”

不料,陈挚比她还不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高薪请了职业经理人,就该放权,由他们自由去发挥。像你这样,事事都想亲力亲为,只能开个小作坊。”

又来!

自从她出走和美,开了自己的鹿越汉语,不贷款,不接受别人的投资,陈挚就一直叫她的学校是小作坊。

但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乐极生悲!

陈挚虽然隔三差五就去笙歌,但总会在凌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来。

可是今天,时小鹿一觉醒来,下意识地摸摸身边,意外空空如也!

她瞬间睡意全无。

打开灯……果然!陈挚还没回来!

打他手机,关机!这点倒没啥稀奇:两人的手机都设置的自动开关机。凌晨12点关,早上7点开。

时小鹿尝试着给他常去的几个酒吧打去电话,结果无一例外,无人接听!

所以,陈挚去哪儿了?

时小鹿突然记起来,由于每次去酒吧,他肯定要喝酒,所以他从不开车,每次都是打滴滴往返。

而两人打滴滴有着截然相反的习惯:

时小鹿喜欢让司机直接开到家门口。而陈挚则喜欢让司机停在巷子外,然后走路三分钟回家。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陈挚可能醉倒在大街上!

于是急忙穿好衣服,火速冲出了门去。被惊醒的狗子臭豆腐尽管一脸懵圈,却仍然一个箭步,尾随而来。

凌晨三点,海棠花依然未眠。

时小鹿快步跑出了巷子,然后左拐,沿着长满法国阔叶梧桐的马路,向着平常他们俩打滴滴时必经的地方,一路寻了过去。

终于,她在一个已经失去了实用功能的电话亭旁,看到了他正背靠着亭子,席地而坐,呼呼大睡。

一时间,她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

她使劲儿摇了摇他:“陈挚!看看你干的好事!”

陈挚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涣散而空洞地盯着她,突然,他发飙一般又踢又打,把身边的臭豆腐吓得蹿出去老远。

时小鹿只能上手腕了!

她抓起陈挚的右手,往他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终于,陈挚被自己打醒了。

他仿佛心有余悸:

“小鹿,刚才,我看见一条大狗跳到了我们的床上,我使劲儿踢,使劲儿踢,才把它踢下了床。”

时小鹿笑得干脆坐到了他旁边:“陈挚!你仔细看看!哪里有你的床!你到底在哪里!”

陈挚茫然四顾……慢慢地,记忆如潮水,开始清晰地向他涌来:“不会吧?昨晚,我根本没回家?”

“你以为呢?”

“我去!”他腾地一下跳起来,“幸亏现在20几度,这要是大冬天的,我岂不是已经被冻成了僵尸?”

“或者,即便不是大冬天的,你没有睡在这里,而是谁在马路中央……你岂不是已经被车轱辘碾压成了番茄酱?”

陈挚面露惭愧:“对不起,小鹿,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我喝酒一直心里有数,但是昨天,的确喝过头了。”

“昨天为什么就喝过头了?”

“因为昨晚,我在酒吧遇到了一个印尼华侨,我们一起谈到了1998年……”

1998年,5月。

7岁的陈挚跟随在印尼做生意的父母一起住在雅加达。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周六,两个印尼女人正在厨房忙活早饭。

还在睡懒觉的他突然就被电话铃吵醒了。尖锐的声音刺耳了好久也没人接听,于是,他睡眼惺忪地跑去客厅接了起来。谁知同时,她母亲也在洗手间接起了电话。

是正在新加坡的父亲打过来的。

“咦,这么早打电话来?”母亲问。

“快!快!快!你赶快跟儿子收拾点儿东西,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来新加坡的机票!司机马上去接你们!”

“啊!出了什么事?”

“现在别问!照我说的做!呆会儿可以看电视新闻!”

陈挚被父亲的口气吓呆了。直到母亲从洗手间里冲出来,他还握着听筒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母亲看到了他,揪住他的衣领便往她的卧室里拽。他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地被拎走了。

母亲首先打开了电视。

屏幕上出现的场景着实吓到了那一刻的他:尖叫、哭喊的人们跟暴力打砸、声嘶力竭的人群混在一起,整个画面看得他心惊肉跳,恐惧至极……

是的,那是印尼对华人最不友善的1998年。

那一年的任何华人,只要走在印尼的大街上,就很可能无缘无故遭遇意外。

母亲立刻明白了一切。她关掉电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及重要证件。那时,司机已经等在他家别墅的院子里。

可就在母子二人准备上车的前一刻,电话铃又响起来了。

“别外出了!外面危险!关紧门窗!呆在家里!”

两人还未挂断电话,院子的大铁门外,就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跟此起彼伏的叫嚷:“开门!开门!快开门!”

讲到这里,陈挚对小鹿说:“那是我有记忆以来感到最恐惧的时刻,尽管我母亲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仍然感到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砸门的力度越来越大。门里的三个人跟门外的一群人都在做最后的博弈……

突然,两个印尼女佣从厨房里冲出来,继而冲出家门,冲到了院子的大铁门前。

那一幕,令陈挚跟母亲紧张到近乎晕厥。

他们以为,在极致的情境下,人类最大的恶被激发了出来。两个女佣一定是叛变了。她们要将暴徒放进家里来,那么接下来……

那一刻的绝望铭心刻骨,痛断肝肠!

连原本坐在车里的司机都震惊了,他迅速跳下车,一个健步窜到大门前,显然想上前阻止……

然而,两个女人并没有开门,而是用印尼当地语言,以极其洪亮的声音对着门外大声喊,连屋里的陈挚和母亲都听得一字不差。

她们说:“请不要进来!请不要伤害这一家人!他们是我们遇到过的最慷慨、最善良、最值得尊敬的中国人!”

其中之一的佣人还讲述了两年前她得了急性肺炎,陈挚的父亲是怎样不遗余力地送她去医院救治,而且为她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另一位则讲述了在陈挚父母的资助下,自己的儿子成功去了美国读大学……

渐渐的,门外狂躁暴怒的声音就变得销声匿迹了。

就这样,他跟母亲在家里躲过了最惊险的5月之后,父亲便将他送去了新加坡的寄宿学校。但因当时,他们家的主要生意都集中在雅加达,所以实际上,

从他7岁开始,他跟父母之间,几乎就是偶尔见见面的关系。

就这样,这个孤独的少年,一个人在新加坡,度过了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时光。

大学的时候,他才随父母移民去了美国。

听陈挚讲完他跌宕的童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上海吗?

在这一刻,时小鹿和陈挚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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