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是告辞,六王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大踏步进入宣明殿。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蔺北辰看着六王爷,猜测他此次入宫的缘由。
“六王爷会在这个时候进宫,倒是奇怪。”这言语间并不含讽刺,只是单纯的好奇。
“臣弟查到一些关于陆晚晚的事儿。想与皇上交流一下。我们两方都在调查,互换消息,才能更有利于调查。”
太后不在了,六王爷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陆晚晚之死这件事儿上。
蔺北辰眯了眯眼,他其实委实不明白,蔺北牧为什么那么迷恋陆晚晚,迷恋到无法自拔,爱一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女子,那真的是爱情么?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迷恋罢了,真是因为母后的放任,他渴望母爱,才会对陆晚晚有极度的好感。
先前为了曦儿,他也赞成这次调查的。但现在却不然。
“朕这边的线索并不多。只是知道,陆晚晚曾经跟已故的国师学过一段时间。”
虽然线索不多,但是单就这一点,就已经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秘辛了。如若不是皇上,想来旁人是难以查到这一点的。
果然蔺北牧并不知晓,他惊讶的看蔺北辰。
“她竟然跟国师学过?”
说起这个国师,在北国也算是一个奇人。
他不他们北国并不是每朝每代都有国师。
这样的奇人也不过是许久才会出现一个,父皇有幸,遇到一位,将北国发扬的更为壮大。
他虽没有,却也不敢放松。他自认为,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所谓“国师”身上,可是对国师,也是敬重的。
蔺北牧吃惊于陆晚晚曾经跟国师学过,又想到自己这边查到的,开口:“经过调查,我越发的觉得,陆晚晚是知道自己会死的。她在沐家,不光是做了托孤、为沐云曦的父亲找小妾、甚至还做了许多的安排。皇上大概想不到,每一房都安插了人。”
“那你有怀疑的人?”蔺北辰问道。
蔺北牧摇头:“其实原本我最怀疑的是沐大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可是这细细查探起来,却又觉得可能性极低。自然,也不可能是国师。国师已经死了很多年,当年国师死的时候,陆晚晚还没有出嫁,所以这件事儿也一定与国师无关。”
蔺北辰认真看他:“可是,国师可以预言。他说的话,许多都是极有智慧的。”
六王爷一怔,想了下:“对,国师可以预言。国师可以预言,可国师预言了什么?她的死讯?既然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她要嫁过去?为什么不想办法?”
蔺北辰中指敲击着桌面,许久,皱眉:“其实,不会是国师预言的。你不要忘记,国师曾经说过什么。虽然那个时候年纪小,但是朕却印象深刻。”
“除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民生问题,旁的,决计不可能多言一句。”
两人同时想起这句话。
“陆晚晚只学了不足一年,却是不晓得能够学到国师几分。”
“可如若她极端的聪慧,不足一年,说不定也能学到许多。别忘了,国师当时便是预言了自己的死。”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不过六王爷并没有沉默多久。
“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还是其他原因,我都要追查下去。微臣告辞。”
六王爷转身便是要离开。
蔺北辰却唤住了他:“蔺北牧。”
六王爷回头看,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那日,为什么在朝堂上赞同朕的封后旨意?”蔺北辰问道。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原因,可是这个事,他还是想听蔺北牧亲自说。
蔺北牧笑了一下,回道:“皇上,难道你不知道么?”
此言说完,他似乎是望向了远方,许久,开口:“我答应了她,要为她照顾好女儿。以前我没有做到,以后也不需要我做。只希望在可能的时候,我能够帮她一把。”
说罢便是转身离开。
而蔺北辰看着他的身影,勾起了嘴角,喃喃自语:“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总是让人难以置信。”
持续的敲击着桌面,许久,蔺北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了窗外,外面一片生机盎然。鸟儿叽叽喳喳的绕着树转悠。
蔺北辰似看的有趣。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刚才骗了蔺北牧。
亦或者可以说,是他故意误导了蔺北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蔺北牧早晚会查到国师,倒是不如让他将一切掌握在手里,陆晚晚即便是在厉害,也不过学了不足一年,如何能预测到自己的死讯呢?
国师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助手却还活着。这点蔺北辰早已知晓,不过却并没有让蔺北牧知道。
他已然找到了那个人,从他那里,蔺北辰知道了许多的往事。
陆晚晚学的算不上极好,也谈不上会估算生死,可是因着国师欠着陆晚晚一个人情,曾经为她批了一卦。
而此卦的内容则是四个字——家破人亡。
当时陆晚晚曾经问过破解之法。
国师沉默许久,言道:“沐云曦。”
彼时陆晚晚还未嫁人,时至今日,许多事情已经不能用常理分析了,这中间多少因果蔺北辰也推算不出。可他知晓,他绝不能失去沐云曦。
对于蔺北牧来说,也许,陆晚晚预测到自己会死,是一个最好的解释。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儿除了他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蔺北辰将秘密掩埋了下去,至于蔺北牧,他会顺着自己已经安排好的线索继续调查下去。
当初究竟如何,已经无人知晓,不过所有知情的人都已往生。许多事儿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蔺北辰分析不出事情究竟是如何,更是推断不出沐云曦在其中会起什么作用。可是看沐云曦平常的表现,便是什么都不知晓的。
曾经蔺北辰便是想着,陆晚晚既为才女,怎能起名如此随便,原来:根源竟是在此处。
如若是昔日,蔺北辰便是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可如今,他竟是并不想如此。
这世上纷扰颇多,又哪有必须要每一件事儿都较真的必须知道真相呢?
而且即便是查,国师已死,陆晚晚已死,甚至连略知一二的人都被他灭了口。只剩一个曦儿,她不过是什么都知晓罢了。
蔺北辰在大大的白纸上写下一个“缘”字。
他与沐云曦,本就是极为有缘,曦儿两次救他与危难,间接的治好了他的失眠。
放佛她便是为他而生。
初次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蔺北辰也在想,所谓的能够化解灭门之祸,是不是就是因为沐云曦会成为皇后。
虽觉得陆晚晚的死不会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儿,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这个揣测十有八九不会错。
他甚至觉得,沐云曦便是他命定之人。他那般的爱她,可不正是说明了,姻缘命中注定。
勾起一抹笑容,蔺北辰将缘字旁边补了心中所想的另外几字。
“来喜。”
“奴才在。”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蔺北辰这些日子无事总是喜去御花园走走,看着一片的春意盎然,他倒是也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万物皆有生机。
每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何必太过强求?
此时正是御花园的好时候,百花复苏,美不胜收。
因着这几日他的心情不愉便是时常来这御花园转转,各宫妃嫔也是活跃起来,看着这御花园的人,竟是比往日多了那许多。
蔺北辰冷笑。
先前来喜便是问,可否离开,蔺北辰拒绝。
这天下都是他的,御花园更是如此,他何苦因噎废食,如若不喜,将人撵走便是,何苦亏了自己,竟是要躲闪她们,这并非蔺北辰为人。
不过今日倒是还好,许是出来的时辰早些,这御花园里竟是没甚么人。
“愿老天保佑太后娘娘一路走好,奴婢没有机会跪在那里送别太后娘娘,唯有趁此机会,在这繁花似锦之地祈求,只愿娘娘投个好人家。”轻轻的女声响起。
来喜瞄一眼蔺北辰波澜不惊的眼神儿,心里一突,连忙就要过去驱赶,偏蔺北辰一个眼神制止。
就见那女子一身宫女的服饰,跪在那里,似是祈祷。
“太后娘娘一定要保佑皇上,保佑北国。佑皇上身体康健,佑北国国泰民安,如若此般,奴婢宁愿折寿十年。望娘娘成全。”
说罢,磕起头来。
蔺北辰看她这般,神色不变。
“你是谁?”突兀声音响起。
女子貌似惊慌的回头,那出众的精致脸蛋儿上挂着大大的泪珠,如此惊慌失措犹如小兔子,看起来竟是觉得分外的心怜。
蔺北辰略一思索便想起她是哪个。
女子连忙转过身跪着请安:“奴婢,在安青荷,纯贵仪宫里当差。”
其实刚才她回身的时候蔺北辰便是已经认出了她,那个曾经企图害沐云曦的安贵人。纯贵仪的妹妹。
当时自己将她罚到了纯贵仪的宫里当差。
“你为何在此?”蔺北辰问道。
“皇上恕罪,是奴婢逾矩了,奴婢这就离开。”说话间看着蔺北辰,却也不动。
蔺北辰如何看不出她这般的心思,笑了起来:“怎地?没有朕的旨意,你便敢起身?”
这话里竟是有着几分的调侃,安青荷心里一喜。暗道自己这步棋果然是走对了。
“奴婢不敢。”说话间盈盈看蔺北辰一眼,竟也是十分的魅惑。
蔺北辰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的笑,冷下了脸色:“不敢?朕倒是觉得,你胆子大的很,什么都敢呢?”
安青荷以为蔺北辰是提到了刚才那自愿折寿十年的事儿,语气认真:“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敬爱皇上的心,渴望天下太平的心却与寻常人无异。”
蔺北辰看她这般,笑的更是厉害,倒是个拎不清的,连个脸色都看不出来,竟是也出来装腔作势。
又想她这般的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了勾引与他,蔺北辰心里更为厌恶。
想初时与沐云曦在荷花池,那才是真的偶遇,她灵动,娇俏,又有一丝动人的魅惑。
如今再看这安青荷,处处透漏着算计,说这番话,当他是傻子不成?
“安青荷。”
小脸儿抬起,眼中含着希翼。
蔺北辰心里冷笑,倒是一个将野心写在眼里的人。
“太后是朕最敬重的母亲。”
安青荷更是高兴,以为自己走对了这一步。
直直的盯着她:“朕不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利用她。”
此言一出,安青荷终是明白了皇上的不喜,连忙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利用太后。真的只是成心祭拜,那话更是句句发自肺腑,绝无一丝的谎话。求皇上明鉴……”
蔺北辰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说起来,你竟是不如你姐姐的半分。你以为纯贵仪如此的刻薄,朕为何还会留她至今?纯贵仪虽然嘴上无德,且惯于惹是生非。可她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她知道,什么东西是朕的底线。你进宫也一年了。你何曾见过她纯贵仪真的害过哪个人?齐妃垮了,德妃垮了,贤妃也垮了。可是她仍旧是在宫里过得好好的,那是因为她美貌如花么?你错了,那是因为她识时务。”
将她一把放开,安青荷瘫在那里。
“朕今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让你知道。这宫里,玩这些小把戏,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朕也不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草包。来喜,既然她觉得宫里的生活不适合她,将她贬斥回家。看在安大人和纯贵仪的份儿上,朕也不做过多的处罚了。让她滚。”
说罢,拂袖而去。
来喜看着不知计划为何失败的安青荷,心里叹了一声,这宫里的女子各个都是人精,怎么就有这样的草包美人,如此做作又浅显的演戏,主子怎会看不出。
倒是真真儿的侮辱起他们的智商来。
安青荷听闻皇上要将她贬斥回家,哭喊起来,不断求饶。
蔺北辰不喜,回头只淡淡一句便是让她闭上了嘴。
“再让朕听见她的声音,便是将人毒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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