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泞铎喝茶的动作都被唐疏瑶这话给整得顿住了。
三个月了啊。
唐泞铎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的境界似的，沉默了很久，才悠悠地看着唐疏瑶，半天了吧，也才说出了一句：“……我要跟你说我太忙了没有时间，你怕是只会觉得我这人挺敷衍的。只是瑶瑶，我看你……越来越沉溺在拍戏里头，说真的，我讲不明白我这心里头到底什么感觉。”
唐疏瑶的心猛地紧了紧。
在唐泞铎快要说出来的时候，唐疏瑶猛然觉得那大概不是自己特别想听到的一个答案，所以连忙打消了他要说话的念头：“能有什么感觉，”唐疏瑶笑了笑，眼睛含笑，像是什么在勾着他似的：“还不是因为错失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演员，您觉得亏了呗。”
唐疏瑶这话真的足够没心没肺了，但唐泞铎真的是那个很了解她的人。
只是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他却愣是听懂了唐疏瑶到底什么意思了。
废话别说，特别那些伤感的话。我不乐意听，您要真想说您也给憋回去，别让我听见，觉得矫情。
所以唐泞铎看着他，最终也只能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挺亏的。所以等你那边合约结束了，考虑考虑自家产业呗，你哥也得赚钱的。”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话了。
唐疏瑶跟迟言的合约少说也得有八年，怎么着这八年一晃眼就算过去了，唐疏瑶也得有三十了。
“到时候再说吧。”
唐疏瑶的目光暗了暗，好一会儿，才聚焦到了宋临封身上，似是无意地问起：“宋大哥，过年如何了？”
宋临封一直在旁边听着唐泞铎和唐疏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像唠家常似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听了就觉得有些心疼，心里还有些踏实。
大概是因为唐疏瑶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并没有非得避着他。
哪怕这些话题也没什么。
“啊，”宋临封缓过神来，笑了笑：“还挺好。我家老爷子身体还不错，能再扛很多年呢。所以我这会儿压力也不大，再玩玩儿。”
“别老想着玩儿，”唐泞铎看了他一眼：“……不过我看你不是也挺忙的？最近是有什么项目要经手了吧？”
“嗯，老爷子放的，我得看着。”
那是好事。
唐泞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好一会儿，他又将话题扔在了唐疏瑶身上：“去检查过没有？好歹累了三个多月了，虽说你那部戏没有什么要命的武打戏，但有时间就总得去看看，身体重要。”
“看过了，”唐疏瑶的目光更暗了：“老头子没说什么，先晾着吧。”
唐泞铎点了点头，宋临封的眉头立马就紧了紧：“什么？你身体怎么了？”
“老毛病而已，”唐疏瑶笑了笑，避重就轻：“你也知道，我这些年的老毛病不是？不是胳膊腿就是腰的。”
“多注意些好。”
宋临封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唐疏瑶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俩都很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但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会儿A大毕业排练那会儿，唐疏瑶腿瘸了，全靠宋临封给拉起来，送到了宿舍楼下的事儿。
那时候，唐疏瑶大概已经知道宋临封对她的意思了吧？只是那时候……一切都不重要，所以唐疏瑶压根儿不去想，没想到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罢了。
唐疏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宋临封过来估计也坐了有好一阵了，这会儿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也得回去忙，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之前还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唐疏瑶一眼。
唐疏瑶回以一笑，仿佛没看懂他眼神中的意思似的。
送了客，唐泞铎和唐疏瑶就彻底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说吧，老头子说了啥，别想着唬我。你也不看看我是你哥，都得跟你相处多少年了？碍着刚才宋临封在，想着你确实有些事儿不愿意他知道，我才不再问了。”
“那您这会儿也能不问。”
唐疏瑶白了他一眼。
唐泞铎不为所动，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唐疏瑶的跟前，一杯放在自己的跟前，大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意思了。
唐疏瑶抿了一口茶，依旧是上好的茶叶，茶香味儿不一会儿剧飘满了整间屋子。像是周四hi思忖了一下，并没有挣扎，也没有为难：“我临走的时候，还警告老头子不能告诉你。合着你这会儿直接逮着我来问，是有些狠了。”
唐疏瑶一般这么开头，大概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唐泞铎猛然想起老头子之前跟他说过的‘尽我最大的努力，三四年，已经是极限了’这句话。
“老头子的意思很简单。我要是愿意乖乖的，我就还能耗个十年八年的，一点儿问题没有，就这样半辈子也能说是过去了，”唐疏瑶顿了顿，摇了摇头：“可你知道，我不会愿意的。”
……那就是唐疏瑶已经知道了吧。
唐泞铎心里一紧，但他看了唐疏瑶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什么不妥，可他终究觉得唐疏瑶没有表面那么放得下。
“……我还有事儿，你先回去吧。准备准备你的旅行，一定要玩儿都愉快。”
唐疏瑶在唐泞铎说完这话之后还愣了很久。
她才真的从这句话中抽离出来。
没有任何衔接，但唐泞铎的意思明显不过：我不劝你，毕竟那是你想做的事儿。但是我也不同意，因为毕竟作为你的亲人，你什么都没有都不打紧，只愿你平安喜乐，再好不过了。
唐疏瑶没再矫情，应了一声便起身。
唐泞铎在唐疏瑶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手都是僵的，把刚才随手拿的资料扔在桌上，好半响也没反应过来。
她知道了。
但她很平静。
可唐泞铎知道，其实唐疏瑶越平静，就说明她其实越受不住。
江峻迟知道了么？
唐泞铎只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乱得整理不出一点儿思绪来，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从刚才唐疏瑶说的只言片语中整理出一句：她和江峻迟得去旅游。
那大概就说明，江峻迟并不知道吧。
唐泞铎真的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了。
又打算自己一个人扛？就好像当初在韩国，她也是愣是什么都没说。
可回来以后……
可回来以后，便已经到了如果不治疗，大概就根本不可能继续跳舞的地步了。那这一次，她又打算扛到什么时候。
……
唐疏瑶从唐氏出来了之后，倒也没有漫无目的地回到家里，而是去了迟言。
但她竟然没进去。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了，但她就是不想上去，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转而去了旁边的咖啡馆。
在里头待着唐疏瑶也不见得有多舒服，毕竟上回跟李萧楠在这儿聊天的时候，她就非常地不爽。
搁着林微那样也就算了，李萧楠算老几，就开始评头论足的。
……但她还是点了一杯拿铁。二楼有书架，唐疏瑶顺了一本书静静地看着。想来这段日子一直在拍戏，虽说也是一直在看剧本了，但剧本跟普通的书还是不一样的。普通的书大抵还是文学韵律浓厚一些，读得更上劲儿一些。
好在唐疏瑶的手机调了静音，毕竟等唐泞铎真的缓过神来了，就一个电话轰炸过来了。这会儿唐疏瑶看书已经看了三十来页，一个小故事也算是看到了结尾，正是要被感动得落泪的时候，偏偏一通铃声惹得她什么感动的情绪都没有了，愣是给吓了回去。
缓过神来，盯着上边儿的来电显示，似是无奈，但又只好拿起来搁在耳边：“您老啥事儿呢？”
“你没告诉江峻迟吧？”
唐泞铎劈头就是这么一句，唐疏瑶也得缓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大概是也不怕唐泞铎说她什么了，唐疏瑶一点儿都没有掩饰：“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的。”
果然。
“你是我哥，告诉你当然没什么，”唐疏瑶看了看书的扉页，忍不住挑了挑眉：“但是他怎么说都是我上司，这事儿告诉他，让他一时半会儿怎么接受得了呢？”
“那你一直瞒着啊？啊？你自己要是不注意些，你还剩多少时间自己心里没数么？到时候怎么办？到时候他也总会知道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话搁下来这么些年了都还是这么讲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唐疏瑶笑了笑，反倒觉得没什么事地抿了口拿铁，有些苦，惹得她皱了皱眉：“到时候，总会有方法解决的。以后的事儿搁着以后想吧，我现在只想好好享受一下我的假期，有时间呢，就去老头子那儿做个理疗什么的，好歹挣扎一下。剩下的，我真的不大愿意想了。”
“你啊，”唐泞铎大概是多少有些痛苦的，毕竟这么多年了，唐疏瑶还真的是一点儿没变：“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反正到最后，我也只能算了。”
确实。
唐泞铎似乎一直都在妥协，唐疏瑶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吧，毕竟自己的哥哥，总被自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少说好几年，得少好几年的寿命了。
“行，那你出发前回来收拾一下行李，我真的回不去。”
“我看你是有时间了，也不想着家了。”
唐泞铎笑了笑，没有否认。
这样也好，总归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人家姑娘都等了好几年了，要是再拖下去，唐泞铎得顶着负心汉这三个字过半辈子。
电话挂断了，唐疏瑶点的拿铁也冷了，书也才看到三十多页，甚至还没到第一个故事的结局，唐疏瑶却也没心思看下去了。
将书放回原位，默默地记下了书名之后，离开了。
她没问江峻迟到底什么时候去旅行，反正她这会儿什么都不多，有的只有时间了。
思忖过后，唐疏瑶最后还是回了唐泞铎的住所。
耗到六点多，唐疏瑶不意外地接到了江峻迟的电话，然后迟少就从迟言往东路53号开了。
唐疏瑶这会儿在客厅继承了唐泞铎泡茶的功夫，玩得正嗨呢，门铃就响了。
由于唐泞铎的住所摆设十分简洁明了，江峻迟这一打眼就能看见桌上摆着的茶具了：“你这是继任你哥呢？”
“可不是嘛，”唐疏瑶让出了一条道让江峻迟进来：“他常年待公司不回来，正巧我在就倒腾倒腾，不然这没阿姨打扫的，回来就落了灰，看着也没心情了。”
江峻迟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端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那是洗茶，我还没洗你就喝上了。”
“我反正糙，”江峻迟倒是不介意，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反正唐泞铎那都是好茶，怎么喝都不回不对味儿。”
大概是有些累了，唐疏瑶盯了江峻迟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今个儿公司很忙么？”
“我要是只忙今天的工作，自然就跟平时差不多，”江峻迟慢慢地睁开了眼：“我这不是腾时间去放松，那就得在放松之前再挣扎挣扎。”
唐疏瑶挑挑眉，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之后到海南去的日子。
她也没问要待几天，什么时候走。好像身边有一个江峻迟，她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好像也觉得没有必要知道，反正身边有他，她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想似的。
“出去这一趟，辛苦你这些天了。”
“别说这些，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你同情，让你心疼的，”江峻迟嘴角勾了勾：“我只想告诉你，我今晚想……”
“行了，”唐疏瑶‘啧’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哪一次我拒绝你了？不用跟我来这套。跟你做我没委屈什么，我也挺舒服的，所以我挺乐意。”
“……在唐泞铎的家说这些是不是不大厚道？”
唐疏瑶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放心，屋里暂时没给装摄像头，就只有门外有。”
江峻迟：“……”
江峻迟最后喝了一杯茶，唐疏瑶上楼收拾了一下，就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化妆包，其他一律都不带了。
江峻迟瞥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明天晚上去逛逛吧，我那儿你的衣服太少了，添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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