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渊躺在使臣府的榻上,久久不眠。他盯着外面挂中天的月牙,最终还是努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回荡着白日江都王府的一幕对话。
宋微歌在听到他说“一名唤雪墨的白衣公子”时是神情是惊震的,似乎那位谪仙不会放这样一个人进来。
“将军是在说笑?”宋微歌不相信,实在是不相信。喻雪墨对她的喜好了如手掌,譬如喜欢闻淡香,譬如不喜慕凌渊。
这人见着了,就能让她想起黄昏的杀场,持剑缴了满宫的血迹,宫女反反复复都擦抹不去。那触目惊心的痕迹,不知夏北毅在上面走来走去,心中舒坦不舒坦。
“我为何要骗你?你怕不是以为我能跳进你府里来?”慕凌渊偏头瞧见了枯枝柳,匪夷所思的伸手去抅它,抓住后捏在手指之间不断摩擦:“你府中暗卫的武功一个比一个高强,我可应对不了。”
然而事实上,前日夜里他还翻墙进来,与白衣公子共弈了一盘杀棋子。
宋微歌嘲讽他:“谁不知道大夏的将军曾浴血奋战沙场,武功自是高深到不知何种地步。”潜言不就是说他进来了也不为人知吗?
慕凌渊凄笑,对她的莫名其妙的话语攻击很是疲乏:“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是,很不喜欢你!宋微歌骤然凛冽目光,直瞪着他,仿佛梦中的场景再一次历历在目,喊杀声响彻在耳边,让她浑身的血液骤然冰凉。
“将军还是莫要在本王的府中多留。”宋微歌瞪完,作势往回走。
“好歹我也和你一同在乱葬岗里生死徘徊过,这么快便忘了啊?”慕凌渊长叹息,哀出一声,似是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好意都白白浪费了,亏他还想着这个女人,夜夜思念,日日探望。
真是又一回的亏本买卖。
女子听到他的叹息,停下身子倏尔向后扫眼:“所以本王答谢过将军了。”
“我究竟哪里讨你的厌?”
“各方面,比如你那张脸。”
慕凌渊下意识碰上自己的面庞,不禁喃喃。他在大夏瀛都好歹也算是家家户户小女子心念的将军,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坏处?
“将军莫要多虑,你我间的关系不应该牵扯到两国,所以这只是私人感情罢了……将军沿着这条路便可出府,本王恕不奉陪。”
女子越走越远的身影在他的心中越扎越深,再也拔不掉。窒息感涌上鼻尖,又猛然通畅。
真是一个薄情的女人!慕凌渊懊恼地再一次睁开眼,翻身坐起来,怒视着月牙,恶狠狠的灌了一口凉茶水。他忽然想起赵曦瑶的纸绢,眉目一闪,拽来了一张宣纸。
既然你不待见我,便休得怪我不讲道理了!
江都王府内。
方才因为宋微歌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双方均均沉默。
喻雪墨心中五味交杂,埋怨自己当初应该是怎么说怎么打也不会让那个将军进府的。
师傅说他有着仙人的肚肠,仙人的杀心。他当初还问,为何仙人也有杀欲?师傅答: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成了仙也不例外。“杀”又本是其中之一,如何舍去?只不过仙人的更慈悲一些罢了。
如今遇到了宋微歌,这些情绪渐渐的都浮出水面,愈来明显。
为何要让慕凌渊进府?对面的喻雪墨面对这个问题,舒气道:“是我的错,明知你不喜他……我只是见他用心急切,破了一次格罢了。”
“雪墨,我知你懂我,但这次太不应该。”宋微歌低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我怕我控制不住,怕忘不了父皇母后,怕会一剑刺上去。”
“那将军,可真带着兵,杀到了大夏皇宫门口?”
宋微歌抬眸看他,十分确定:“如今夏北毅身侧的人,除了跟他一同叛变的,就是本来与其追随的。我虽没在战中见过他,但之前瀛都不曾有这号人,只可能是夏北毅在外带回来讨伐的。”
“这人出手,言谈举止间又都不像江湖人,倒是更想王朝命官子弟。”喻雪墨揣摩道,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慕凌渊的谈吐,越觉越不像。
宋微歌听他这么一说,也疑惑起来:“可,可此人确实没在瀛都见过……要是他真的待在瀛都里,除非大门不迈,不然城中的小姐们不得争先恐后的,进宫求婚旨?”多少人进宫求嫁的对象都是一个人,这么大的趣闻她若是身处深宫也能传进来……自己说到这,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上来。
方才她说了什么?潜言不就是在承认那男人的皮囊好看吗?
喻雪墨没想到微歌会脱口出来这句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眼中明晦不停翻滚。
微歌深吸气,拉拢好衣衫,打破了尴尬:“时辰已晚……雪墨,还是早些休息吧,其他的我们明日再聊。”
“也好。”男子莞尔,先一步拉住女子欲要转走的身子,拽着手腕搭上了自己的两根手指。
“睡下之前,还是让我再为你把一次脉吧!”
另一厢,赵曦瑶正躺在榻上睡得正熟,忽而一阵凉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让女孩不禁往锦被里缩了缩。她迷迷糊糊中扯住自己的胳膊,嘀咕着睁开眼。
“怎么这么冷……”女孩揉开化不开的眼睑,喊了一声:“念珠!”
门外没什么动静,静的仿佛闹鬼了般,硬是给赵曦瑶吓醒了一半。
她颤巍巍的下地,一脚蹬上足靴:“念珠?”
还是没回应。
似是女孩被刀光剑影吓惨了,又加上白日的眼见,不知连想起什么颤动人心的鬼差事,竟滴下一滴冷汗。
她往前小心翼翼的迈步,嘴里又唤了几次念珠的名字。这时,一股猛烈的凉风大口灌进闺房里,冷的赵曦瑶紧紧闭上眼缩成一团。却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时,一个不知什么的东西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声音清脆,听在耳中仿佛心碎了一地。赵曦瑶嗷嗷乱叫,吓得蹦起脚,胆子突然大了几分,狠狠抓下脸上的东西。还没待甩出去,女孩定睛一敲,发觉不得了。
这分明是个纸绢!
赵曦瑶用小手拍着小胸脯,使其镇定下来。她抬头看看窗外,发觉外面什么都没有,一轮皎月挂在半空,只不过多了几缕风絮罢了。
没什么特别的。
女孩又把目光放到手中。纸绢完好的躺在手心,形状疑似一只展翅飞翔的……鹅。
赵曦瑶鄙夷。这种形态难看,又暗藏玄机的纸绢,她偷偷在王爷姐姐那里见过不下一次,于是便毫不客气的给拆开了。
这种纸绢不仅可以像她那种的飞行,肚子里还藏着传信用的字条。赵曦瑶挑眉,拆开后果然见到了一叠纸。
那人怕是个傻子吧?拿这种小玩意儿来逗她?赵曦瑶嘴里得意的哼哼,将那张字条摊开。但只看了一眼,她便气的撕碎了。
碎纸随即漫天飞舞。
“郡主?”门外骤然传来敲门声,是念珠急切的声音。
“本郡主方才叫你你怎么不应?现在倒是应了?”赵曦瑶气的呼呼,“快走快走!本郡主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门外因为这句话一时沉默,半响,念珠弱弱解释:“郡主恕罪,方才奴婢被王爷唤去主院了。”
赵曦瑶不听,捏烂手中的纸绢,咬着牙根滋滋攥响。
美人哥哥夜半中天不去杀人放火,专门跑来吓她?明日定得问问居心何在!
说起居心……女孩打发掉念珠,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纸发愣。纸上唯有一字,“江”字写的潇洒,极为好看。
原本确实是说好他带她出宫,她给他讲王爷姐姐的事……但经过这么一番惊吓,她突然想反悔了。
告诉什么王爷姐姐喜欢的?做梦吧!吓了后宋郡主,看你怎么走着出揽月城!赵曦瑶狡黠地弯起嘴角,双手撑过头顶,重新趴回榻上。
慕凌渊立在床边,望着纸绢飞走的空洞方向,暗骂自己太心急,跟去赶着投胎没什么两样。
男子报着一丝希望苦苦等待,结果都快下半夜了也没见赵曦瑶小祖宗的半点回信。他一屁股坐回冰凉的凳上,把玩着手中另一只纸绢,思索着要不要再飞一个。
他的机关术或许比不得江都王的九重,十四重飞起来越过使臣府,随着风向也是可以到江都王府中去的。所以小祖宗是不可能看不到,即使没看见,那力度砸过去也得让她注意到……难道是没砸住,或者砸晕了?
慕凌渊出了一身冷汗,悻悻地坐在凳上,等着天边泛起鱼肚白。云天赶着时候来敲主子的屋门,叫的一声比一声欢快。
“将军——将军?将……”
第三声还没脱出口,房门被屋内的男子一把拉开,黑着脸站在了云天的对面。
“大清早的,本将还没死,就在这叫魂?”
云天呸呸两声:“将军说什么丧气话?”
慕凌渊啧口:“本将看你意义就在此地!”他梳洗完后昂首出了卧房,小侍卫在身后屁颠屁颠的跟着。
云天苦了苦脸,冒着继续被骂的风险弱弱说道:“将军……两日后便是后宋的使臣送宴,不如今日去街上转转?”
“两日后?”慕凌渊吃惊,“怎么这么赶?”
不算赶了吧。云天吞下一句:“后宋皇称接近年关,各国此时走,少则也得一月,正好赶巧除夕。”将军不是思念大夏监军府。
后宋国君分明是变着花样赶他走呢!慕凌渊默不吭声,憋着气脚步踏的飞快。这皇帝对宋微歌是何种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是再不知道,就是极傻的了。但再看江都王的态度,似乎除了那个白衣公子,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面孔。
慕凌渊捂住双眼。他是大夏将军,是大夏的镇国将军……怎么偏偏就中意了一个后宋的女王爷?偏还是一个有谋有权有头脑的女王爷。若是夏北毅知晓了,还不得将他革职在府,到时侯府小姐就是他的枕边人,想想都惊皮。
虽然这种被人握在手心的感觉很不妙……但夏北毅是他发誓忠于的君主,千万句也不得违逆。
主仆二人离开大夏的院落,另一方的小祖宗缠好了小鞭,再次悄悄溜出了门。
暗处的念一心中诉苦,王爷这是交给了他一个有史以来最天难的差事啊!
赵曦瑶知道自己身边有人跟着,出了王府还走走停停,似乎在等什么人。念一跟着这个无比熟悉揽月城的小丫头,拐到了丞相府。
念一不知她要作甚,分神望牌匾的顺刻,赵曦瑶就进了府门。
念一只得在外等着。丞相府的暗卫也不得了,要是发现他了,那第一时间报与的就是玉丞相和圣上。
玉丞相在后宋朝廷上立场不明,江都王曾还怀疑过丞相府的人,其人似是并兼取得优,所以此时此刻不可掰断关系。
幸好没多久,赵曦瑶就满面失望的走了出来。她盲目的在街上逛荡,垂着头的样子极为可怜。
忽而脚下一个踉跄,手腕就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给握在了。赵曦瑶满目诧异,又是娇怒地抖了抖手。
“小美人……看这手玉玉滴滴,应该好好呵护着才是……嗝……何不跟本公子一起?本公子定会疼惜它……”
迎面扑来浓烈的酒气,让赵曦瑶鼻子皱起,抬眸望去。
这人满面通红,不停的呼出来酒的醇气,眼睛流连于她的手背,还痴痴笑着,酒嗝一次打的比一次响亮。
赵曦瑶气的抬起脚就踹在了裤裆上,嘴里怒骂:“姓于的流氓!你是几日没找打了?本郡主正在气头上,你恰好来当本郡主的靶子!”
于小少爷疼的嗷嗷叫,念一看在眼中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这于府的小少爷幼年就被赵曦瑶天天当马骑,欺负的不成人样。长大后越发的不成气候,天天除了喝酒就是乱缠女子……今日算是他霉发,撞在了郡主的身上。
赵曦瑶使足力气踹开于公子,扯下小鞭子欲要挥舞。可谁知她还没落下手,面前的放荡徒子竟然膝盖一弯,给她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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