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夜时间,原本凋在枝头的枯叶坠了下来,万物失了色彩,就连空中南飞的大雁也少了许多。空气中的氛围让人压抑,偶尔几声小贩吆卖都是新鲜的。
人人都知,隆冬已到。
寒风乱入揽月城已有一日有余,时时不停歇,吹的家家掀了遮物布,门窗咣咣撞响。街道尘土飞扬,众人衣衫仆黄。
“啪!”沈家将军府中传出的声响足以震得过路人心中惊异。他们抬头瞅眼牌匾,又飞快的迈开脚步。
“啪!啪!”又是两声,这次震得人心肺颤抖。
“孽女!孽女!”
“老爷!住手啊!小女打不得,打不得啊!”
“有何打不得?她如今的种种,均是昔日惯下的!”
沈清茹泪雨婆娑,愣是哭的昏天黑地。她嘴角的一抹鲜血让想扑过来却不得近身的沈夫人触目惊心,脚下一个不稳,作势就要往地上栽。
“茹儿是您三子才得一女,有何事非要上手不成?您让妾身了个明白!”
沈老将军晚年得女,明明日日疼惜得很,从小培养将心,甚至半大点就带着住在沙场边听风雨,期望日后为国效劳,成为一代叱咤风云的女将,忠君报国,为沈家再争一抹光辉。可今日却不明不白地,回了府拎起棍子就打了上去。
从来没被打过,也没上过真正战场的女子今日哭的撕心裂肺。
“爹!”沈清茹哭的颤抖,“爹……女儿哪里错了?为何要打女儿?”
“你个孽女!”沈老将军敲得手中的棍子“梆梆”响,“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若不是宣王告知,为父怕是连你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沈清茹哽咽:“赵,赵宣衡给您说了什么……”
又是一棍落下,沈清茹差点昏厥。
“你竟还不点醒!古来尊卑分明,宣王虽在南方多年,却仍是皇室人,皇家的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皇亲又可是你能教训的?你可清楚那郡主融汇了多少荣华,又岂是你想骂就骂的!”
沈夫人这时才绕过来点弯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五米外被罚的小女:“你……你可是骂了郡主?”
沈清茹努力地撑回意识:“为何同为后宋人,她就是郡主了?爹一生都在保后宋江山,功不可没,为何您的子女就不能与其平坐?”
“事关皇脉百年传今,你这是想要造反了?”
“爹!您为后宋征战了一辈子,功过没过那皇座上的人。难道您就没想过,假以时日去看看?”
“大逆不道!这种谋反的话你竟也敢说出口!”
“当下女儿都看得出来,那皇上事事以江都王为先……祸乱女子,以媚迷主,这样的人如何担得王侯的称号?既然称了……家父又为何不可?女儿的家父,比她还要厉害!”
“你可知她为何称王侯?不发一兵一卒,智取当今圣上与前皇困扰多年的蛮夷,不损粮草,不损人马,就可逼得节节败退……为父一辈子用的都是蛮劲,怎可比得了?”
沈清茹死死咬住下唇。
“为父就不该让你去沙场潇洒,从而忘却了京城的礼数……又者本就不该盼着你学领兵,让你不懂君臣之分!这次是郡主,下次怕就是帝王,惹得沈家满门抄斩了吧!”
女子吸吸鼻子,欲要还嘴。
“将军!”突然,院子外奔进沈老将军的亲信。那人慌张,顺着速度膝盖弯曲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拱过头顶,焦急道:“将军!公公传话——圣上有命!即刻押沈府小姐进宫!不得有误!”
沈清茹半睁着眼傻在地上,沈家夫人不停地拍着大腿直唤:“老爷!单单顶撞郡主而已,茹儿应该不会有大碍吧?这怎的皇宫都来人了!”
“谁知她背后又滑嘴了什么!”沈老将军撇断棍子,二话不说,气呼呼地拽起沈清茹就押了出去。
出了院子,迎面撞上闻讯赶回府的沈家三少,他见到这幕一愣。
沈家嫡出长子沈听严是一统大将军,建下丰功伟绩在外有了自己的府邸,所以很少回沈家。二子庶出常年镇守外地,也不回来,庶出三子在京中谋职。所以,沈家三少最是疼爱这位四妹。
沈三少见到沈四女淌着鲜血,揪心四起,急忙跪在沈老将军前头,大叫:“爹!四妹只是性子刚烈,究竟做了何事要您如此?儿子见府外站了宫中公公,可是有关?”
“性子若烈也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让开!今日为父定要给皇上一个说法!”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清茹:“爹!这皇宫不宜着急进,进了任何事都成定局了啊!”
“你个逆子!你是在说圣上黑白不分?想让为父抗旨不成?”
“父亲明鉴,儿子怎敢!”沈三子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造次。
“今日你们谁都别拦!拦了为父一并打!”沈老将军重新拖起自家已经昏昏沉沉的小女,出了府。
皇宫内,气氛压抑更甚。
殿外跪着一片太医,宫女手举药材过顶,跪在最后。
“废物!”伴随着殿内的怒火,殿外的一众均冷汗如玉珠般坠落。
龙袍指着殿外,连带着刚刚“滚”出殿的太医一齐骂道:“废物!一群废物!都称自己医术高明,如今却医治不了郡主,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臣等冤枉啊!郡主的病情,实是诡异啊!”顿时,一声高过一声的诉冤宛若潮水灌顶。
赵邝珏心烦气躁,在原地蹷着眉踱步。走到乖乖立在殿门旁的殷孑跟前,快手抽出宝剑就欲要刺向这些老臣。
“皇上!皇上不可!皇上息怒啊!”四时,底下哗然,躲的叫的,混为一体。
殷孑暗骂,快步上前抢下赵邝珏手中的自己的佩剑,敲醒主子:“皇上,你现在急也没用,何不等里面出了准信再说?”
后宋皇呆了呆,懊恼地看看身后被关上的城中殿门,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殿内檀香缭绕,朦朦胧胧,却丝毫没有令人迷醉之感。被纱幔遮住的榻前有二人的身影不断梭梭。沉重的殿门挡住了外面的嘈杂,使二人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室内。
破例入宫的喻雪墨神情凝重,他搭上榻上女孩的手腕,莞尔将眉头压的更低。
“可有何头绪?”身边站着的女子尽管室内燃着暖炉,也依旧披着厚裘。
“没有中毒,也没有受重伤……脉象平稳,呼吸缓慢,无任和征兆,可为何指尖滴血,昏迷不醒?”喻雪墨收回手,叹气疑惑,歉意道:“雪墨不才,看不出个究竟。”
宋微歌哈口气:“不怪你……只是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只是昨日还好好的,我一时没留意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裹紧狐裘,回身在凳子上坐下来,目光盯住女孩不移。
“微歌,你若撑不住,暂且先去休息……幸得宫中有千年人参,此时先补着气,暂时还没有大碍。”
宋微歌摇摇头:“我得等着瑶儿醒过来,不然贤亲王非得拿我是问,”她从一侧抱来手炉,暖在衣服下面。目光瞥到窗外,想起了什么,问:“昨日瑶儿可是去了何处?”
“这事儿还需怨我——清早便不见了人影,念珠估摸着又是自己偷跑了出去,又因有念一在身边,所以我便没多着急。”喻雪墨重新搭好布衾,再一次把上去,接着自责:“倒是回来时是和镇国将军一道的。”
慕凌渊应该没理由去害郡主才是,于是二人都沉默下来。
宋微歌见他静心探脉,也低头去看。她伸手放在赵曦瑶的额头上试探,又摸摸脸颊,之后沿着脖侧青筋顺着往下,探到了被中。
女子忽的一愣,掏出了一个东西。类似琥珀一样的手镯泛着泽光,里面缠绕的丝丝血气,蔓延整个表面。像是里面本来包裹着什么东西,但此时空空无有,有些和那堆血丝不搭群调。
“这是什么东西?”宋微歌执在手中反复打量,“可是瑶儿的?”
男子听闻,将其接过来,对着烛光不断摩挲着边缘。喻雪墨静了一会儿,骤然睁大眼睛。
“微歌,瑶儿或许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女王爷大惊失色。“蛊”,是不属于各国的一种奇术,是独存于西南深山中神秘部落的东西。曾经江湖有人制蛊用蛊,危害四方。据江湖流传,那人断了他人的血脉却又不将其完全杀死,之后会从怀中掏出一种通体乳白的软虫,令其钻入切开的伤口中,而后受伤的人就会成为“蛊人”。
他们这些中原国家对“蛊”了解甚少,仅知得也就其一。
宋微歌提着一口气,攥紧拳头:“你可确定?”
“这手镯里面的精血是吸人血而凝成,分明是喂养着什么东西!”
女子还未听完便猛然离开凳子,朝着殿门走去。就在外面的人还在苦苦等待准信时,她大力地拉开大门,吓了众人一跳。
“大夏的镇国将军,此时在何处?”她声音是从未有过得冰冷。
她刚刚记起,慕凌渊昨日一同入了王府,也一道跟了过来。念一进不了宫,此时唯有将军可以道出个一二。只是她忙着照顾赵曦瑶,反而忘了还有这样一号人。
殷孑见她神情不对,立即站直腰板回道:“镇国将军此时在前殿之上。”
“带过来!”
“是!”
宋微歌看着殷孑快步离去,而后才转身回了寝殿。赵邝珏立马跟上他的脚跟,留下一众瑟瑟发抖的太医在外候着。
后宋皇急道:“姓喻的有没有看出来些什么?朕的太医都是平庸之辈,指望不上!”
江都王此时正在怒火顶端,冷眼瞅着他不发音。
赵邝珏见似是无望,摘下顶冠抱在怀里,伤心欲绝:这让朕怎么和皇叔交待啊!朕的妹妹啊!朕的好妹妹啊!
宋微歌顿时冷笑:“赵邝珏,你怎的如此聒噪?真要给你皇叔一个交代,那就等大夏将军到了,自然一切就明了了。”
赵邝珏吃惊:“那镇国将军,与瑶儿昏迷不醒有关?”
微歌没正面回答,似是嘲讽他脑子不好。女子转而道:“赵邝珏,你若是再嘈杂,信不信本王给你撵出去?”
外的通报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一番碎碎:“回禀皇上,大夏镇国将军求见。”
“进来!”江都王代为回答。外面似是愣了一刻,之后就见一抹玄衣踏了进来。他先是望了一眼宋微歌,随后担忧的瞅着纱幔,最后才向后宋皇道礼。
赵邝珏犹豫摆手,江都王的厉话随后追来:“将军,昨日你带瑶儿,究竟去干什么了?”
刚进来的慕凌渊心中咯噔,感觉宋微歌对他的语气又恶劣了不少。
“昨日瑶儿……昨日郡主是在半路与本将遇上的。先是一位公子惹了郡主,而后又撞到了沈小姐。”
“沈小姐?”宋微歌蓦然回身,“可是沈清茹,沈家四小姐?”
慕凌渊想了想,点头。
赵邝珏刚要开口,男子圆润的声线便传了过来,又勾走了宋微歌的目光。
将军可知,瑶儿此时并非中毒……若雪墨没有猜错,瑶儿中的是西南蛊术,吸人精血喂养蛊虫。
一身白衣的男子从纱幔后走出,眉目谨肃,倒真像是一位处经下凡的仙人。只不过这位仙人手中握着血红手镯,为周遭添抹了血意。
赵邝珏和慕凌渊同时震惊。蛊术这种东西,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
“瑶儿手腕上的镯子,很明显有蛊虫居过。近日倒是吸满了人的精血,喂饱了一只成年蛊虫……只是这蛊虫如今在何处,恐怕……”喻雪墨回身望向床榻,“我曾听师父讲,蛊虫进入人体后,幸运的可免疼痛,不幸的遭排斥,而后重塑,如今瑶儿的状态,似是与第二者类似。”
“那应该是沈家小姐的物品。”慕凌渊插话笃定,抛开了自己作为的嫌疑:“昨日瑶儿在沈小姐离去后,我见她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塞入袖中……我本还好奇是何物,现在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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